第一章 情起(第3/8页)

看看,这就是17岁的少年的行事风格,冲动,浮躁,要有多自私就有多自私。他可以大声唱歌,就不允许别人嫌弃他唱得难听。

所以何冉很不喜欢跟自己同龄的男生打交道,他们几乎都是一个德性。

何冉被迫停下脚步,弯腰捡书,一双脚进入她的视野中,比她动作更快的将书踩住。

“何冉,我最讨厌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样子!”韩屿大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很讨厌我是吧,你有种就大声说出来啊!”

何冉直起身子,她脸色有些苍白,无奈地说:“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头晕。”

韩屿怔了一下。

他盯着她,像是在审视她这话的真假。

过了几秒钟,他语调稍平缓些,试探着问:“你又贫血了?”

何冉点头,声音更低了:“嗯,应该吧。”

韩屿总算有点良知,回到电脑旁把音乐关了,说:“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何冉当然求之不得,立马点头说:“好,再见。”

韩屿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补充道:“明天跟我出去玩。”

何冉今天晚上一直在忤逆韩大少爷的意见,她说:“可以去不去吗?你也看到了,我不舒服。”

韩屿一口否决:“不行,你现在不舒服不代表你明天也不舒服。”

“……”

“就这样了,明天早上十点见,不准迟到。你要是不来的话……”韩屿话音微顿,他的表情就是个十足的混蛋,“我就把你的秘密都分享给我乐队的成员们,让他们看看你那张乖乖女脸下的真面目。”

说完他就甩上门走了,动作还是他一贯的风格,丝毫不顾及他人耳朵的感受。

房间里终于清静下来,何冉懒得思考他临走前放的那些威胁的话,她将他的作业本全部丢到一边去,然后就爬上床一头睡了过去。

晚上何冉又做梦了。

狭窄的空间里,闷热潮湿,汗水密密匝匝地黏在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混沌之中似乎一切事物都在晃动,冰炭同炉般的刺激感在她体内疯狂窜动着,意识涣散的时候她只分辨得出一个熟悉的音色。

有一个滚烫而结实的身躯抱着他,声音近在咫尺:“这个水温可以吗?”

那声音,似亲昵,似引诱,听得她全身骨头都酥掉了。

第二日醒来时,天边曙光蒙蒙亮,丝丝缕缕穿过云层。

何冉坐起来,床边空空,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间,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几个晚上了,又梦到他了。

白天她从不会想起那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男人,可到了晚上他就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梦境,总不能不睡觉吧。

何冉今年18岁,如花似玉的年纪,不知道自己身边同龄的女生会不会做这种梦,但她也没有厚脸皮到主动去问别人的程度。

何冉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下床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尘封已久的素描本和炭笔,再找出来个垃圾桶。

一边削笔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等会儿要画的内容,梦里的男人他有一双很结实的臂膀,宽厚的肩膀,刚劲的腰板,这些都是她在梦中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可他的脸……

他的脸是空白的。

打完几条简单的辅助线后,何冉开始画了。

在人体课上,她曾画过很多副男人的裸体,临摹的,写生的,但这样凭空想象却是第一次。

换汤不换药,人体的基本结构都差不多,只不过她觉得他的肌肉线条应该更流畅利落一些,需要着重刻画。

何冉画人体的顺序比较奇怪,是先从脚开始的,然后是小腿、大腿,再到腰部、胸腔,一直往上。

最后,她的笔尖停顿在他的眉目之间。

迟迟下不了笔。

关于男人的五官,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会是长什么样子的?

何冉试图从他的声音出发去联想,可她没有办法将他的声音跟那天她在美发店里见到的任何一个男人对号入座。

不知是出于哪里来的直觉,她笃定他的长相一定不是那种阴柔的类型。

就算是普通平凡,也不该是那种样子。

半晌,何冉把笔一搁,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倏地站起身来。

十一点三十分,何冉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消停下来,这已经是一个小时内的第十四通未接来电了。

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韩屿打来第一个电话的时候,何冉正好到达正佳那家生意火爆的美发店。

她点名找33号帮她洗头,然而等她上了二楼、解开头发躺好时,走进来的居然是个女人。

后来经过询问才得知,原来的33号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辞职了。

何冉洗完头后连吹干都顾不上就匆匆离开了,走之前顺便向店长打听了一番33号的去向。店长给她留了一串地址,告诉她萧寒在小洲村有一家自己的小发廊,他回去单干了。

萧寒。

何冉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

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出租车在小洲村里的十字路口停下,里面的路太窄了,车辆不易通行。

何冉付钱时韩屿打来了第十五个电话,她接过司机找的零钱,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开门下车。

小洲村本是个很具岭南特色的古朴小村寨,但近年来因为画室的剧增,人口也变得繁密起来,原始的气息自然就渐渐磨灭了一些。

何冉上学期参加画室集训,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的时间,但她不像身边的其他学生,一有空就喜欢成群结队地跑出去玩,所以至今对这里的路仍不算太熟悉。

小洲村虽然面积不大,但一条条小巷子错综复杂,浓荫蔽日,一旦走进去很容易会被绕得晕头转向。

何冉顺着街牌号一家家往下走,兜了好几个大圈子。

鞋底被磨破之前,她总算是在一个无比隐蔽的胡同里找到了一间理发店。

僻静的石板路小巷尽头,那间理发店就安静地坐落在那,没有任何招牌和标识。

两扇木门上贴着陈旧的对联和泛黄的老照片,黑白条纹的灯柱缓缓地转动着,看起来年代久远,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

门前有一层高高的水泥台阶,何冉就站在那层台阶下边望上看。

她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长时间抬着头导致脖子无比酸痛,她正想扭一扭脖子,理发店的门突然被打开。

一只花白的猫从里面蹿出来,姿态慵懒。

再接着,走出来一个男人。

这世界上有许多种初遇,美好的,难忘的,惊鸿一瞥的,似曾相识的,但都不及何冉第一次见到萧寒时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