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是自私(第6/10页)

这也是为什么在许多难治的疾病中,儿童的存活率往往要比成人更高的原因。大人容易悲观,许多人本来命不该绝,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走了一段路后,何冉侧目看着秦早,问:“你现在还定居在广州?”

“没有,我回重庆了。”秦早摇摇头,说:“这次只是回来办点事,住不久。”

“那个原配还在找你麻烦?”

“不了。”秦早苦笑一下,“她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

“那我就想不到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了。”何冉沉思片刻,“那一百万我早就说过了,当时你不要,现在就没有机会了。”

秦早神色一黯,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为了钱。”

说到这里,她顿住脚步,久久不语。何冉也停下来,安静地等着。

“何冉,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不开心……”等了很久,秦早终于开口:“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你这个病很危险。我也希望你能健康出院,但你有没有想过……”她声音顿了顿,“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萧寒怎么办?”

“你这个问题真好笑。”何冉弯起嘴角,回答得很轻松:“要是我死了,萧寒就继续活着呗,还能怎么样?”

“可是他已经快三十五了!上有老,下有小,耽搁不得。”

何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我乐意,他愿意,干你什么事?”

秦早跟了上去,焦急解释道:“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立场来劝告你,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何冉笑了笑,“不过你这个人真是有点意思啊,你耽搁了萧寒多少年?你有资格来劝告我吗?”

秦早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站在原地,神色稍显惘然,许久才说:“你是下定决心要跟萧寒在一起了?”

何冉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是的。”

秦早若有所思地说:“可你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家人……”

轻轻一用力,那片枯叶就在手中碾碎,何冉的声音轻如微风:“我顾不上他们。”

秦早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语速放缓,“你这不叫爱,是自私。”

“那你说什么才叫爱?”何冉似笑非笑,说:“如果我能放他走,从此以后各自海阔天空,那才不叫爱。”

她走上前几步,将枯叶的碎渣丢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说:“我确实是挺自私的。”

但有什么不对呢,爱本来就是自私的。当她确定要跟萧寒在一起的那一刻,天崩地裂就都与她无关了,她只要他在身旁就够了。

送走秦早后,何冉回到住院部。

从电梯里出来时,一个护士推着张床从她身边走过。薄薄的白床单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可以判断出睡在上面的是个小女生。

何冉心跳一窒,瞳孔放大。她加快了脚步朝病房走去,带起的疾风从她裤管两侧呼啸刮过。

大力推开房门,呼吸微乱。看到仍旧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床上的于珍,何冉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才落下来。

视线不经意移向一旁,看着插在床头花瓶里的风信子,窗外一阵风卷进来,有几片花瓣已经凋落到了地面上。

生命,真的很脆弱。

一星期后,萧寒还是没能回来广州看她。

何冉的头发脱落得越来越快,在医生的要求下,她得出院去剃头。

赶在理发师动剪刀之前,何冉先拿出手机自拍了一张。

她觉得自己最近不如以前漂亮了,化疗之后整个人都虚弱无力,脸上没有血色,显露出病态。难以想象这张脸配上光头会是什么奇怪的造型。

何冉暗自叹了口气,随即给萧寒发短信,“你到底有多忙?”

萧寒始终没回。

何冉又把刚才自拍的那张照片给他发过去,“记住我现在的样子。”

几分钟后,萧寒发来回复,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令何冉在整个理发过程中都坐立难安。

理发结束后,她立马给萧寒打电话。

就像他回短信的时间一样漫长,铃声响了很久才被他接起。

何冉咄咄逼人地问:“你什么意思?”

萧寒说:“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对不起?”

萧寒沉默了一会儿,说:“太忙了,没能去看你。”

何冉闭着嘴,过了一阵子才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萧寒说:“在店里干活。”

现在是早上十点,花鸟市场生意应该正热闹才对。萧寒那边却很安静,异常地安静。

何冉的耳力很敏锐,她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半晌,她说:“萧寒,你在医院吧?”

没给萧寒否认的机会,何冉先发制人:“别说不是,我听到手推车的声音了。”

从广州飞往北京的航班上,何冉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全无心情地俯瞰着万里高空下的城市夜景。

她刚刚勉强吃了一点乘务员发的面包,身体马上就起反应了。胃里翻江倒海,几番险些吐出来,又拼命忍耐住。

以何冉现在的身体状态,是经不起这样的舟车劳顿的,可她还是来了。

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从理发店出来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拦了辆车,飞奔到机场。

不为什么,只要见他一面。

飞机降落之前受到气流影响,连续的颠簸不定。何冉本就头晕乏力,被这么长时间的一震,更加不适。她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真怕自己就这么交代在飞机上了。

用杨文萍的话来说,那就太丢人现眼了。

半个小时后,飞机逐渐在跑道上停稳。

何冉双手空空地从机舱里走出来,身体乍接触到强烈的冷空气,不禁打了个颤。她随波逐流走进接机大厅里,站在正中央四处张望。

人不算很多,但也熙熙攘攘。

何冉没看见萧寒,倒是萧寒先找到她了。

她戴着顶毛线帽子,厚厚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也不知道萧寒是怎么认出她来的。

感觉到一件带着余温的大衣披在自己肩上,何冉回头往后看。萧寒就站在她身后,他依旧高高瘦瘦,左臂缠了一圈粗肿的绷带,吊挂在脖子上。

何冉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他嘴巴附近长了一圈细碎的络腮胡,也不知多久没刮了,看起来落魄又邋遢。

何冉正要开口,萧寒在她之前严词厉色道:“你太胡来了,这个关键时候怎么可以私自出院。”

何冉比他更凶地还嘴:“我现在还在气头上,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想跟你吵架。”

萧寒紧抿着唇,不出声了。

何冉与他双目对峙,寸步不让。

半晌,他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