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火(第5/6页)
“我回去了。”
圣子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是吗?”
加仓井点了点头后,站在门前,又一次拥抱了一下圣子。
“圣子真好。”
加仓井对于圣子的心情正是那样的。不是感觉到“爱”,而是觉着“可爱”。对此,圣子瞬间有些在意,但身体的甜丝丝的感觉抹去了那份在意的念头。
“好喜欢哦。”
加仓井再一次亲吻了她,这次跟开始时比较,多了几分温柔和大胆。
“后悔了吗?”
接吻后,抚摸着圣子的头发,加仓井问道。圣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头靠在加仓井的胸前,以摇头表示。
事到如今,这么问起也没法回答。后悔,却又不想甩掉身体体味到的那实实在在的感觉。那个事实,已像十分牢固的纽带将两人联结在了一起。
“还会……再来见面吧。”
“……”
“不想分开了。”
加仓井这么说着,又搂住圣子热烈地亲吻后,松开了手。
“送你到楼下吧。”
“不,自己一个人走。”
圣子再次去洗澡间整妆后,走出了房间。
“明天,还能来见面吗?”
在送圣子去电梯的走廊上,加仓井问道。圣子没有回答。
电梯前,一对看似夫妇的外国人在等电梯。也许是顾虑那两个人,加仓井在那儿没说什么。
电梯来了后,两人乘电梯一直下到了楼下大厅。夏天的夜晚九点,大厅里还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圣子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穿过旋转门,出了饭店。
外面夜晚的热浪还很浓,正门前的喷泉闪着五彩光亮。
“再见。”
在正门口圣子轻轻地点了下头,坐上了等在那里的出租车。
圣子回到“三鹰”已是十点了。
八月的夜晚,白天的热气丝毫未减,圣子急急忙忙沿着河边道路赶着返回公寓。穿过一条宽宽的马路,在第一条小路往右一拐,便看到了公寓的灯光。在并排亮着灯光的二楼的顶端,那第二盏灯光是高明和她的住房。
圣子停住了脚步,像是调整自己情绪似的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迈步向那座公寓其中的一个窗口走去。
平时房门都是上了锁的,圣子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高明和以往不同,在厨房兼客厅的沙发上仰面躺着看电视。
“回来晚了,对不起。”
高明点了点头,眼睛仍然盯着电视。
“好久没见面了,聊起来没完没了的……”圣子直接走到里屋换平时穿的衣装,并对高明说道,“我马上准备饭菜。”
“不,刚才吃了寿司了,不用了。”
圣子照照衣柜门上的镜子,离开饭店时,头发及脸部化妆都整理了的,没有乱。眉毛比平时画得浓了些,但样子好好的。圣子再次轻轻地拢了一下头发,回到了外间。
“要不要我做点儿什么凉菜?”
“嗯……”
高明这才从躺着的沙发上把目光投向站在那儿的圣子。看起来,他有点喝醉了,并显得有些疲劳。
“天热,大概大家都在家里待不住吧,街上人挺多的。”
“有空调,还是家里的好。”
空调是去年两人一起凑钱买的。圣子好像要躲开高明的视线,过去打开了冰箱。将头一天买的葡萄柚掰开,跟小勺子一起放在了盘子里。
“电视不用换台吗?”
高明很少看电视。即便看,也只看看NHK(日本放送协会)的教育台,现在他看的是电视剧。
“偶尔看看,还算有意思。”
圣子洗掉高明用过的小碟子,倒上了咖啡。十点半,歌谣节目结束了。关了电视,周围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你的朋友住在哪里啊?”
高明点了支香烟后,问道。
“N饭店。”
圣子被突然问起,脱口而出说出了加仓井住的饭店名称。
“今天你出门以后,望月来了。”
“望月先生……”
自己跟加仓井见面的时候,望月来了。圣子觉得这真是奇妙的机缘。
“他有什么事吗?”
“来约稿。”
“那,您接下来了吗?”
“没接。”
“为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高明的撰稿收入一个月还不到十万日元。大家都知道他这个作家只是写写随笔,或偶尔写个书评。
“这次是给他们出版的通俗杂志撰稿,写什么关于女人……”
“不行吗?”
自处女作发表以来,高明一贯描写男女情爱。那算是关于女人的吧。圣子不懂,她只是想,既然描写爱情,自然要描写女人了。
“现在开始去写什么‘色情’,写不了。”
这一点,圣子也明白。高明虽然是描写男女爱情,但作品的基调常常是黯淡的,描写一种没有结果的悲怆之爱。他作品中的爱是虚渺的,最后在无可挽救中消失。
“可是,对方总算是来约稿了呀。”
“该不会是你去请求的吧?”
“我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望月先生好心待您才来的嘛。”
“好心?”高明隐晦地一笑,“多余的。”
看来仍有编辑欣赏高明的才能。只要他愿意,还是会有投稿的地方。但高明的孤傲和执拗打消了这种可能性。不过,也有一部分编辑或许可以接受那份执拗。
“我无论有多困难,都不会为了钱去写作的。”
他的心情圣子也是知道的,那是他的清高之处。可以保持这样一种清高,某种意义上是因为圣子在工作。
“如果我离开了这个人的话……”
圣子默不作声,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吸烟的高明。皱纹在他的脸部刻画出英俊的年轮。在那张脸上,也显现出无可屈服的严峻、孤寂。
“睡吧。”
高明说道。圣子站起身来开始铺被褥。
高明只睡榻榻米。失去一只脚以后,圣子考虑他睡床更方便些,曾提议过。
他却拒绝说:
“只有在医院才睡床呢。”
圣子铺完被褥以后,在枕头边上摆放好了台灯。高明换上睡衣,拿掉假肢,钻进了被褥。
圣子看着他一切就绪后,转身去洗碗池,洗了用过的碟子和茶杯。无论有多累,都不能放着没有清洗的餐具去睡觉。倒不是说她爱干净,而是自小母亲就这样教……
洗完了以后,十一点了。
圣子坐在梳妆镜前,将高高梳起的头发放了下来。在饭店曾被加仓井弄乱,又在饭店的洗澡间里重新梳了起来。
她舒了一口气,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圈周围有点淡淡的暗色,但皮肤反倒好像是重新苏醒了一般,很滋润。浑身懒懒的,有点儿晕眩的感觉。不过虽然疲劳却有种快活感。
真奇怪……
以身相许给另一个男人,本非自己所愿,但身体却显出来愉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