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第2/6页)

差不多三十分钟过去,加仓井走出了会议室,紧跟着杉江也走了出来。

加仓井回到位子上,立即开始整理桌子上的文件。准备回去……

“要回去了吗?”

圣子拿着翌日的日程安排,来到加仓井面前。

“现在去跟代销店的朋友吃饭,明天中午来公司。”

加仓井说完,又问:“你今天八点有空吗?”

“八点吗?……”

圣子看了看周围,加仓井则显出并不在意的样子。

“有点事情托付你,来一下。”

加仓井这么说完后,泰然地接着作回家的准备。

六点开始,还有工会召集的会议。

首先是杉江把跟社长交涉的结果转告给了大家。

“社长说,工资三个半月上下的金额是非常困难的,按照现在的情况,三个月已经到头了。”

不等杉江说完,中冈举起了手。

“我反对。”

与此同时,其他职员也一个接一个地议论起来。

“现在物价这样死涨,怎么维持生活呀。”

“应该还能拿出来的。”

“基本工资不高,奖金也不加把劲儿,怎么行呢?”

怜子照旧面红耳赤,义愤填膺。

“丛书的销售,不也不错吗?”

“什么不景气?出版市场还是不错的呀。”

其他职员齐声赞同。三个月的奖金,似乎大家都难以接受。

圣子在大家议论的当间离开了公司。对不住了!工会。

此时此刻的圣子,顾不上考虑什么奖金不奖金的。

离开公司后,她来到骏河台下的餐馆,吃了份意大利面,喝了杯咖啡。而后慢悠悠地向车站方向走去。

她在车站的公用电话亭里给高明挂了个电话,告诉他要晚一些回去。

高明跟以前一样只是“噢”地答应一声,并不问理由。

“脚怎么样了?”

“好多了。”

就这么一个回答,到底是否好了不知道。圣子放下了电话。

她直接上了电车,在四谷站下了车。

上次跟加仓井见面后,已经过了近半个月。本来八天前要见面的,却因加仓井的妻子突然去世泡汤了。

那天跟现在一样刮着寒风,天气寒冷。

圣子看着墨黑的夜空,突然意识到马上要见的是妻子过世才七天的男人。

他妻子的骨灰还在家里呢,这时见面合适吗?

圣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邪恶的事情。

可是比较自己,更重要的是加仓井怎么想。莫非在他的意识中,妻子之死使之获得了自由?

圣子觉得,这样的话,两人都会被加仓井之妻的亡灵诅咒的。

到达饭店时,已经八点过了。

圣子跟以前一样,穿过大厅,来到左边的咖啡茶座。

在右边靠里的座位上,加仓井在那里等着。圣子径直走到他面前,微微地低下头:“对不起,等久了吗?”

“哪里,刚到。晚饭呢?”

“吃过了。”

服务员过来,圣子要了杯咖啡。

这么面对面坐下后,圣子总算涌起来一股重逢的实感。

“久违了。”

“嗯。”

“已经有半个月了啊。”

“十四天。”

圣子准确地记着两人没有见面的天数。

“是吗?”

加仓井像是想起了那些手忙脚乱的日子,点点头。

“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嗯。”

“突然感觉寂寞了吧?”

加仓井没有回答,点起了一支香烟。寂寞了?不寂寞?他不回答。也许这种沉默是一种心地善良的表现吧。

“家里怎么安顿的?”

“以前家里就有佣人,没有变化。”

加仓井极其自然地说。圣子对他的“没有变化”挺在意的。

“可是,孩子们会觉得很孤单的吧。”

加仓井头转向了窗外。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怎么觉着就这么几天工夫,他鬓角的白发明显地增加了。

圣子顿时涌起想要安慰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

“真是难为您了啊。”

“大家都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对前来吊唁的人点头致谢罢了。”

加仓井苦笑着说。

“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来参加葬礼?”

“有点儿感冒了。”

“听说了。就只有这个理由吗?”

“是啊……”

“那,走吧。”

加仓井将两份账单拿在手上。

“今天就到此了,我回去了。”

“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可……”

“那,急着回去干吗?”

“但是,今天不要了吧。”

“别那么别扭……”

离开饭店,加仓井先坐上了出租车。

“怎么了?”

“我不去。”

“哎呀,先上来……”

没办法,圣子上了车。

车门关上后,汽车绕过饭店前面,向四谷方向驶去。

还是去那个旅馆。圣子两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身体绷得紧紧的。

刚过头七,就要去旅馆,这是什么事儿啊?以前虽一直卧床不起,但……毕竟是长年相伴的妻子啊。

难道不应彼此心情平静下来,再好好相爱吗?头七刚过,就迫不及待……

今天能在那里等候,令人高兴。但实在让人觉得他是受欲望的驱动。也许男人可以这样,女人不行。身体重要,情绪也重要。必须在极其放松的情况下才能接受。像加仓井这样的男人,应该明白这一点的。

汽车穿过外苑,驶向千驮之谷的那家旅馆,不言自明。

不一会儿,汽车在落叶飘散的法国梧桐林荫道前停了下来。

“下去吧。”

加仓井低声说道。

“不。”

圣子坚定的态度,似乎使加仓井也有点儿吃惊。

“先下来再说。”

加仓井又说了一声。

“拜托,快点儿决定……到底怎么样啊?”

被司机这一催促,圣子无奈,下了车。

汽车像是发怒了一般,猛地发动,瞬间消失在法国梧桐林荫道的一端。

“怎么了?”

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加仓井又一次问道。

“不愿意。”

今天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行”。虽已亲密无间,但是,女人是有不愿意的时候的。不论多么喜欢对方,总会有这天不想亲密的时候。

“我直接走到千驮之谷车站,坐电车回去。”

“还在生气吗?”

“根本不是生气的事儿。”

如果不是要做爱的话,圣子可以陪他。说实话,圣子今天真想见加仓井来着,也很想一起说说话。

但让圣子现在不情愿的是,头七刚完,就迫不及待地要见面要去旅馆。她讨厌这种赤裸裸的做法。

“那,到那边去喝了茶再回去吧。”

“不了,今天这就回去了。”

这会儿去喝什么茶?刚刚别扭了一场,那份窘迫不悦尚未散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