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第7/7页)
“起来吧。”
加仓井抬起了上半身。
“等等。”
“怎么?”
“我,留下来。”
圣子不禁脱口而出。
“真的可以留下吗?”
“嗯。”
圣子想要忘记一切,倍加珍惜此刻这忘记一切的时刻。
“可是,社长呢?”
“我的话,没问题。今天一早,我就告诉她们要在饭店里写东西。”
“可是,您母亲……”
“她是明白人。”
“明白?”
“不是小孩子。”
“那……”
加仓井的母亲已知道两人这样的关系了啊。所以才那么热情招待的吗?
圣子想起加仓井母亲那温和又镇定的眼神。
“可是明天开始要跟望月先生他们一起去打高尔夫球,对吧?”
“是那样安排的。”
“可以那么长时间不在家吗?”
“一年一度的正月休假嘛,就那么几天按照我自己的愿望过,何错之有?”
的确,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加仓井公事、私事忙得焦头烂额。
那么新年元旦休假的两三天里,干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或许也未尝不可。
“留下来的话,时间很富裕了。到上面的酒吧去喝点儿吧。”
加仓井起身,嘴巴上衔着香烟,走进了浴室。
正月初三,赤坂一带的霓虹灯少了一些。
又一次背叛了高明……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
这样还不如跟高明分手的好。分手不是比现在这样的背叛更诚实吗?
正想着,加仓井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哎,你也准备一下。”
两人整装完毕,来到十二层楼上的空中楼阁。
也许是正月初三,街上的餐饮店大多还在休息吧,这儿的客人特别多。
两人并排坐在了可以凭窗俯瞰夜景的吧台一角。
“我要白兰地。你要什么?”
“我也要一样的。”
“可以吗?”
“没事呀。”
圣子希望喝醉,快点儿喝醉了,就可以忘掉高明了。
白兰地拿来了。两人做了一个“干杯”的手势,随之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刚才说的,你真的不想考虑吗?”
要了第二杯白兰地后,加仓井说道。
“刚才?什么……”
“装糊涂,不好。嫁到我家来呀。”
在酒吧暗淡的灯光下,加仓井的眼睛直盯着圣子。
“开门见山吧,跟那人,你打算怎么办?”
那人是指高明。知道他说什么,圣子却不回答,只是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
“还爱着那人哪?”
“……”
该怎样描述对于高明的感觉呢?爱,还是仰慕?
如果单纯论爱,现在更爱加仓井。
“还是尊敬吗?”
圣子微微地歪了下脑袋。
“怎么说呢?”
爱?仰慕?尊敬?或兼而有之其他什么成分?说实话,圣子自己也不清楚。像是综合了那些成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不管你怎么回答,我都不会生气的。不,我没有生气的权利。”
加仓井的话里,有种迫切感。
“还是离不开那人啊。”
现在对于高明,如果不是爱,不是仰慕,也不是什么尊敬,那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守在高明的身边呢?
肉体的吸引吗?过去且不谈,现在不是这个原因。现在不如说,跟加仓井做爱后会有极大的满足。
既然不是出于肉体的吸引,那仅仅是习惯了吗?长期在一起生活,习惯了,于是不肯舍弃高明了吗?
为了新的爱情,她不会恪守那般情结。要想全心全意地爱,便要抛弃那些情绪。
那是怜悯吗?因为同情一个怀才不遇、遭受了挫折的男人,圣子才被绑在了高明那辆破车上。
但是,对于高明如果是仅此而已的心情,也真够让人心寒的。那样的话,不要说高明了,圣子自己也会觉得很痛苦的。自尊心强烈的高明如果知道了,怎会默不作声呢?
正是因为没有走到那一步,两人才勉为其难地住在一起,不是吗?
但是,此时要问维系两人关系的是什么,她真回答不出。
圣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挨个儿去想那些理由,答案不靠谱。反正没有明确的理由却又难以分手。
“不过,不用马上回答,好好考虑考虑。我是认真的,这一点不要忘记了。”
加仓井说完,将杯子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吧台另一端观赏植物围起的一角传来歌声,偶尔在电视上出现的女歌手正在演唱。
如果提出分手,高明会怎样呢?可能只是点点头说声“是吗”或“随你的便”。然后静静地望着远方。
但这次跟以往的“外出一趟”或“回家晚点儿”不同,是涉及五年的二人生活能否继续的重大问题。
到那样的时刻,高明还会悠悠然保持自己的风格吗?
总之,今晚不归,就会铸成重大问题。
圣子明知如此,却仍在继续喝着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