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第9/12页)

恋儿会写1到10的数字了,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嘚瑟地把写满字的小本子给诸航看,诸航又看到她背后的小尾巴在摇呀摇的。

“妈妈,唐婶说只要我好好学习,等我长大了就能找到好工作,赚很多的钱,那样妈妈就不要出门了,我们家不差钱。”恋儿一本正经道。

诸航忍不住笑弯了腰:“你不是说长大了要开飞机吗?”

恋儿纠结地皱着脸,小嘴嚅动着:“那……开飞机有钱吗?”

“有的。”

恋儿眼睛亮了,又能做喜欢的事,又能赚钱,她的世界太美好,又唱又跳地跑去厨房偷吃了。

唐嫂开始把作品一一从厨房里端出来,年夜饭都没这样丰盛,诸航愁了,这么多的菜,哪吃得下去。唐嫂撩起围裙擦擦手说:”这又不是任务,没规定非要完成,但不管吃多吃少,我都要做。离家这么久,诸老师不想吃我做的菜吗?“

诸航赶紧点头:”想,梦里都想。“

唐嫂最后端上来一个哧哧冒着白色气体的大石板,石板上烤着一个椰子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洗净的芋头、山药、海鲜、鸡肉、鱼肉、咖喱虾等大杂烩。唐嫂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脸红红的:“我跟着电视学的,说是海南的特色烧烤,诸老师你尝尝看。”

诸航捧场地用叉子叉了一块,虽然烫得直叫唤,不过确实是好吃的。睡得乱七八糟的帆帆也因为这个烧烤彻底醒了。恋儿还懂谦让:“唐婶以前让我做试验品,我知道很好吃,妈妈和哥哥多吃点。”

唐嫂笑得嘴都合不拢:“小傻子,不是试验品,是试吃。”

恋儿觉得一样啊,咯咯地笑着。

吃完,帆帆又上床睡了,好像他在港城都是彻夜无眠。诸航书房、卧室地转来转去,摸摸这,摸摸那,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却又不知从哪儿开始。

唐嫂收拾好碗筷,进来问诸航几时开始收拾行李,一家子呢,春夏秋冬的衣裳,书、屋子里摆着的花花草草,一一打包,活可不轻。“首长在电话里说,北京那边的屋子布置得差不多了,咱们想什么时候过去就什么时候过去。帆帆和恋儿都想爸爸呢,咱们尽量早点吧!”

“帆帆上学怎么办,还有两个月才放暑假呢,现在突然转学过去他很难适应的。再等等!”

唐嫂眨巴眨巴眼,这可不太像诸老师说的话,以前从北京搬来宁城,帆帆和恋儿太小,长辈们都拦着,让等两年,她说人是去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来适应人,一家子可以在一起,就尽量在一起。怎么孩子们大了,诸老师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诸航是睡到半夜突然惊醒的,外面漆黑一片,空气有点沉闷,仿佛是一种心灵感应,她起身下

床,赤着脚走到窗边。窗帘掀了一条缝,她看到院子里站了个人,从身高和体形,她认出那是首长。首长不知站了有多久,指间的烟快到尽头了,吐出的烟雾被扑面的风直接吹散,一点痕迹都不留。

似乎察觉到目光的注视,他抬起头来,他看到她了,他也知道她在看他。烟掉在了地上,直到燃尽,火光才灭了。

夜色太浓厚,她看不到首长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站着的样子、看着她的样子,让她觉得特别特别心疼。她想喊他,喉咙发不出声音,她想下楼去接他,腿却无法动弹。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默默地任时间流淌,仿佛直到天荒地老。

门灯亮了,唐嫂的老公愣愣地看着卓绍华:“首长,您回家……怎么不进屋呀?”

“吹吹身上的烟味,我这就进。”

诸航放下窗帘,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她听到唐嫂起来了,嚷着要给首长做夜宵,被首长拦住,劝着两人上床休息,然后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向卧室走来。

她的心跳得激烈,脚背不由自主地弓起。门开了,首长站在外面,双眼里的光盛不住似的满溢而出,照得一张俊容都有了光芒。眼下的阴影浓重得不像真的,却偏偏是真的。

诸航深呼吸。

“我回来了!”两个人一起说出口,随即,都僵了下。还是卓绍华先恢复了自如,张开双臂向她走去:“让我抱抱你。”他感到

诸航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当他的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不用看,也知道必如拉满的弓弦。他悄悄叹了口气,然后笑了下,手掌顺着脊柱一路往上,急切地丈量着属于他的疆域。过了一会儿,诸航一点点地松弛下肌肉,叹息轻得像呼吸。她向他贴过来,承受他落在耳际的吻。

呼吸间,满满的熟悉的首长的味道,身体的温度,肩间的宽度,微微有点发硬的发丝……都是首长,她想念的首长,可又是这么不真实。

诸航感到身体里有股气流,很久了,在体内流窜来流窜去,炽热的,沸腾的,矛盾的,一直无法找到发泄口,憋得她是这么伤感与无奈。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首长之间的地面上裂了一道口子,不会影响什么,就是刺着心、刺着眼。

“诸航,你回来啦!”卓绍华也不要她的回应,露出一个苦尽甘来的笑容。

诸航过了很久才想起回答他一声:“嗯!”

这一晚他们睡得很好,相拥的姿势和以前的任何一个夜晚没什么不同,只是诸航又是睁着眼到天亮。早晨起来,帆帆一点都不需要调整,背着书包带着画具去上学,恋儿去小西瓜家串门,顺便显摆下她爸爸妈妈今天都不上班,在家陪她玩。

唐嫂边洗碗边听着客厅里的谈话声。“说是布置得差不多,其实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窗帘没买,浴室里的浴袍、毛巾、拖鞋什么都没有,有线电

视、网线也没安装,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这些都弄好,比装修一套房子时间都长。帆帆和恋儿的学校也没有着落,是找离家近一点的呢,还是找师资力量强点的呢,都要考察,要和老师接洽,不是说转学就能进去的。诸航,你现在不是太忙,我们一起回北京,把这些都弄妥当了,再把帆帆和恋儿接过去,可好?”卓绍华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两个孩子都留在宁城?”诸航现在是不忙,宁大那边没课了,536也没安排她的工作,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成无业游民了。

“要不,把恋儿一块带走?可是你天天都要在外面跑,哪有时间顾她。把她丢给晏叔,我妈妈又不让,你还得负责调解、谈判。还是让唐嫂辛苦点,咱们尽量把那边的事紧着做,就能早点搬家了。”卓绍华心头浮上一丝无力感,从吃饭到现在,这孩子看上去没事人似的,可是眼神就没和他对视过。

唐嫂把碗擦净,一个个放进碗柜里,她听到首长还在说,诸航长久的沉默,最后同意和首长一起回北京,就两个人。唐嫂朝园子里正锄草的老公看看,不知怎么想起“什么锅配什么盖”这句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