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二章(第14/28页)

日语成为中小学校必修课,机关行文不用汉文,日本人是一等国民,而新京的城市设计完全是京都奈良式的——横街都唤作一条、二条、三条……

来观礼的是各界要人,穿和服的、西服的、和中国服的,都有。这是一件盛事。

铁路、重工业、煤矿、电业、电讯电话、采金、航空、农产、生活必需品……的株式会社首长、财阀、军人、文化界、记者。

镁光不停地闪。眼花缭乱中,芳子神情傲岸,但又保持一点魅惑的浅笑,跟每个人握手,头微微地仰起。

然后,宾客中有递来一张名刺。

“北支派遣军司令部报道部宣抚担当中国班长陆军少佐”,多么奇怪的职衔。

她随即,瞥到一个名字:

“山家亨”。

山家亨?

芳子抬眼一看。

赫然是他!

他被调派到满洲国来了?

几年之间,他胖了一点。四十了吧,因此,看上去稳重了,神气收敛,像个名士派,风度翩翩的,一身中国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棍。讲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从前打自己身上学来的呢。

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芳子有几分愧恨。自己已不是旧时人了,对方也不是——无以回头,这是生命中的悲哀。一如打翻了给“乌冬”作调料的七味粉。各种况味都在了。

山家亨只泰然地道:

“金司令,你好吗?”

芳子恨他若无其事,便用更冷漠的语气来回话。

“谢谢光临。”

——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少故事,他一定明白自己的“金司令”是谁让她当上的。

他也许因而嘲弄着。

“你要证明我是个好女人”?前尘多讽刺。

芳子老羞成怒,但却不动真情,只飞身跃上一匹快马,不可一世地,策骑奔驰于长春,不,新京的原野上。

惟有在马背上睥睨,她就比所有人都高一等!

她是一个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的坏女人。也罢。

无以回头了。

她把他,和所有人,抛得远远的。

又到上海。

上海是她喜爱的一个地方——因为是发迹地。

满洲国成立之初,推展虽然相当理想,但日本政府和军部担心各国的反对,宇野骏吉曾交给她一个重要的任务。

她至今仍沾沾自喜。

关于“上海事变”。

上海老百姓抗日情绪已成暗涌,地下组织很多,芳子奉命收买一个“三友实业公司”的毛巾厂工人,袭击日本山妙法寺的和尚,制造死伤事件,然后,又指使为数约三十名的日本侨民,到毛巾厂进行报复。

就这样,原来是少数人的纠纷,酿成毛巾厂被放火烧毁,上千职工中有死有伤,这个传闻中的“抗日据点”被打击。日中两国对立,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上海,疏忽了满洲,东北的地盘更巩固,而武力的侵略也在南方展开……这便是一二八事变。

芳子觉得,作为间谍,乱世中的特殊分子,她是相当胜任的。

再回到上海,她脱去戎装,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跳舞能手。

天天在上海俱乐部狂欢。不能稍停地舞动,是因为血液一直在沸腾中,以致身不由己,难以安定下来吗?

但通过不分昼夜、不分对手的跳舞作乐,自不同的男人身上,确实得到宝贵的情报——

十九路军孤军作战。蒋介石快将下野。谁抗战意向坚决,不可动摇。谁可以收买,倒戈相向。国民党系统的银行濒于破产。中国停战的意愿。什么人肯作卧底……

日方不过出动一个女人,便事半功倍了。

“我可不是为日本人工作呢。”芳子却这样同自己说,“不过我的利益同日本的利益一致吧——但这是毋须向任何人解释的。”

她操着流利的中日语言,往来中日之间。一时是整套的西服,一时是和服,一时是旗袍,一时是曳地晚装。

一时是女人,一时是个“小男孩”。

对于长年处身风云变色的战场上的军官,这是一种特别的诱惑——不但征服女性,也征服同性。她如同歌舞伎中男人扮演的女角,总之这是日本男人的欲望。微妙地,为之冲动。

没见过她的人,听过“男装丽人”的传奇,越是着魔地想见一面。所以,因着这潜意识,初次的会面很容易便被俘虏。

所以,有时她身穿浅粉色友禅染和服,花枝招展地应天行会头山秀三之邀,在东京国技馆观看大相扑。有时,出现在银座七丁目的资生堂二楼,与巨富伊东阪二携手吃茶。有时,穿着茶色西服和大衣,分头式短发,头戴黑色贝雷帽,贵胄公子般坐汽车于上海招摇过市。

豪华公馆中,经常有魁梧奇伟的彪形大汉,恭敬侍候,说是保镖,也是面首——因为,她已无“后顾之忧”。

每天不到下午一二时,她是起不了床的。

她也爱在床上,披着真丝睡袍,慵懒地下着命令。

一个俊硕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了。亲近到芳子小姐,是他的荣幸呢。

芳子道:

“事情已经成功,这个卧底不用留。”

她递给他一帧照片。

男人一直躬身倒退地出了房门:

“是!”

“过几天在戏院子给我消息。”

“我会自行出现的,金司令!”

“好。我干爹不在,明儿晚上陪我跳舞去。”

“是!”

他出去了。

在门外,碰到芳子的秘书千鹤子,这日籍少女,忠心周到地打点她身边一切。此等荒淫场面早已见惯,从来不多事。

她来,是完成了任务。

“芳子小姐。我来向你报告山家亨先生来上海之后的详细资料。”

芳子抬眼:

“先给我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音乐轻轻地流泻一室。

芳子伸伸懒腰。

真像梦幻的世界。

大白天,《月光奏鸣曲》,月光透过音乐,蹑手蹑足地洒得一身银辉。

这些日子以来,他做过什么?到过哪儿?同谁一起?是喜是悲?……

这样子打听着初恋情人的举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五内是起伏的,但她不动声色地吩咐千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