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清歌伴月临(第8/43页)
她把这些东西收好,一起放进包袱中,撩起车帘,示意自己已经换好了。
宁景徽回到车内,杜小曼道:“请右相大人找个方便搭车住宿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宁景徽望向她,突然道:“你变了许多。”
杜小曼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宁右相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她道:“当然变得多啊,经过这么多事,怎么可能没变化?”
至少,她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人性,不会再轻信别人的话。
多疑不算是一种好性格,但她恐怕已经开始有了这种性格。
车厢中一时沉默,过了片刻,宁景徽才到:“再走三四个时辰,可到一处小镇,陆路水路皆可选。”
杜小曼道:“那右相就在城边放下我,可以么。”
宁景徽微微颔首。
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杜小曼再没和宁景徽对过话,宁景徽取了一本书看,杜小曼百无聊赖,迷迷糊糊靠在车厢上打了个瞌睡。
朦胧中,身体猛地一震,她猛一惊,睁开眼,发现马车停了,她正躺在座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宁景徽仍握着书,杜小曼茫然问:“到了?”
宁景徽颔首。
杜小曼打起车帘,抱着包袱下了车,环顾四周。她正在一片旷野内,眼前就是一条小河,不远处,绿树掩映中,是高高的城墙。
车夫一甩鞭子,掉转马头,向着另一条路而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杜小曼在原地站了一时,直到再也看不见那辆马车,方才走到河边,掬起河水,洗干净脸。
天色渐渐转亮,鸟雀在头顶的树梢上鸣叫,她拎着包袱,迎着第一抹晨光,向城门走去。
杜小曼到达城门口时,城门刚开,挑着菜筐推着车进城卖的小贩与她擦肩而过。
这座小城叫河东县,城不算大,但地处陆路要道,又有个水路码头,十分热闹。街上熙熙攘攘,多是旅人打扮,行色匆匆,亦有单身的女子赶路,杜小曼一个人走,倒也不显突兀。
杜小曼捡着人多靠街边的地方低调地走,瞅见路边有一家旧衣铺,就进去买了几套旧衣裳,一个大众款式的旧包裹皮。到客栈开了间房,换了一身男装,头戴旧巾,半短薄衫,扎了裤脚,一双方口布鞋,涂黄了皮肤。临出门前,对着镜子左右照,自我感觉,俨然就是一个行走在外,送信赶路的大户人家小仆役模样。
杜小曼对自己的变装很满意,出了客栈,特意绕到路边的小摊边吃了一碗凉面,她装不太像男声,一般只说一到三个字,吃完了面离开,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目光。
吃面时,她从其他客人的谈话中听到了两种赶路方法,一种是搭船,杜小曼对自己信心不足,觉得走水路危险系数比较高,还有一种,貌似是县城南关有个私驿,专为帮忙送信什么的,通往各处,花点钱就能搭一段车。
杜小曼没想好该往哪里去,但觉得在古代,应该是西南或西北一带更偏僻一点,适合藏身。她决定往西南走,真不行就跨个边境,出个国啥的。
拿定了主意,吃饱之后,她在街边向摆摊面善的老太太问了往南关去的路径,顺便买了几个馒头做干粮,再买了一个水囊,灌满茶水。
南关的私驿紧挨着南城门,杜小曼看到私驿大门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门上挂着的那个旗帘儿,写着一个硕大的谢字,竟然是白麓山庄的。
杜小曼第一反应是回头就走,又硬生生止住了。假如谢少主不满意谢夫人的做法,来追她,应该不会想到她搭白麓山庄的马车。
白麓山庄的马车,靠谱度和保险系数都挺高的,干吗不坐?
杜小曼遂踏进了私驿的大门。
刚进去,就看见竖着两块牌子,一块写着书信货运,旁边站着两个身穿白麓山庄统一样式,黑白相间服装的年轻男子,将凑近这块牌子的人往一边引。另一块写着“车运”,杜小曼凑过去,牌子旁也一般地站着两个男子,问:“搭车?”
杜小曼为图保险,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点点头。
一个男子又问:“往何处?”
杜小曼开酒楼时,常听客人说各处见闻,听过有个叫南濯的地方,盛产蔬果,民风淳朴,物价不高,有商贩从那里带些易储存的干果之类到杭州卖,利润能翻数十倍。
琢磨南濯这个名字,杜小曼猜想,应该在西南一带。她沉声道:“南濯。”
询问她的男子皱了皱眉,打量了她一下:“敝庄近日没有去那里的车辆,但有一趟马车到高州,可巧你赶上了,晌午就走。到那边往南濯去的货商多。”
杜小曼这辈子第一次听说高州这个地方,但还是装作一脸淡定道:“如此便可。”
那男子转头唤了一声,“高州一个!”
杜小曼再沉声问:“车费多少?”
那男子向某个方向一比:“先过去看,要搭了再谈。”过来一位三十余岁的壮年男子,领着杜小曼穿过人群。
这间驿馆颇大,竟有几分现代长途汽车站的架势。搭车这块儿,不同方位的马车停在不同的地方,挨挨挤挤都是背着大包小包,脚边堆着箱笼的行客。
杜小曼被领着到了最里面的一个竹篷下。墙边停着一辆硕大的车,一旁的马厩里,几匹枣红色的马在淡定地吃草。
有几个人坐在竹篷里下棋,引着杜小曼的男子走到棋盘边的一人身边站住:“高州,一个。”
那人停下手中正在飞的象,瞥了杜小曼一眼。是个六旬左右的老者,干瘦精悍,双目如电,朝杜小曼点头笑了笑,很慈祥和气,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晌午才走,先坐吧。”
杜小曼抱着包袱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抬头看看太阳,目测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她百无聊赖,就瞄向那边的棋摊儿打发时间。
可惜她不懂象棋,加上棋摊旁围得人多,也看不怎么分明,那几个人都是君子,除了对弈的两个时不时蹦出两个词之外,都不怎么说话。
杜小曼更寂寞了。
她打了个呵欠,突然感到有人逼近。她紧张地一回头,是方才领她过来的大汉,递给她一杯茶水:“离晌午还早,小公子喝些水吧。”
杜小曼道谢接过,大汉转身走开,和另一个白麓山庄弟子站在一起聊天了。
杜小曼不敢喝别人给的茶水,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过了一时,那大汉又来了,拿了一盒干果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