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漂泊秋风中(第23/35页)

杜小曼的喉咙有点堵。她张嘴,嗓子里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秦兰璪握住了她的手臂:“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一坐吧。”

杜小曼呆呆地看着他,秦兰璪道:“你莫这样,其实这本是寻常事。”

杜小曼全身都在发抖,这人怎么还能笑呢,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她颤着手反手扶住了秦兰璪的胳膊:“你……我扶着你……”

椅子只有一把,杜小曼扶着秦兰璪慢慢地在回廊台阶上坐下,那只猫又蹭到了秦兰璪脚下。

杜小曼在电视剧里看过,人快要不行的时候,猫能感觉到体温的变化,就会靠近那人身边。

她不由得抓紧了秦兰璪的衣袖,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一声低叹逸出:“你莫哭啊,我以为你不会哭。”

杜小曼其实想忍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往外漫溢,秦兰璪抬手擦她脸上的泪:“我以为,我要是死了,你就会把我忘了。清明寒衣,也不会给我送些纸钱。”

杜小曼哑声道:“我给你烧,你,你放心,我烧好的给你,烧元宝……”

话说一半,她的鼻尖撞上了秦兰璪的肩膀。他的怀抱仍很温暖,杜小曼迟疑了一下,抬起手环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拼命吸了吸气,含糊道:“你的那些美女,都很担心你。你……”

再一阵哽咽堵住喉咙,她一时说不下去。

秦兰璪沉声道:“你见着她们了?”

他的身体似乎开始发硬了,杜小曼揪紧了他的衣服,用力点头:“那位南缃美女……还有好多美女,都在外头,有很多人想,想你……”

秦兰璪又轻喟一声:“我那时,让你跟谢况弈走,我以为,从此之后,你就与他在一起了。”

杜小曼强压住抽噎:“谢少主和箬儿很好。他们要成亲了。”

秦兰璪摇头:“掌柜的,你知道么,你这个不容瑕疵的脾气,其实很容易吃亏。你现在还太年轻,待长几岁,就会明白,人生在世,十分的所想,能得一两分,已是至幸。譬如你与谢况弈,年龄相仿,性情相合,孤于箬儿与他并不相配,就算谢家长辈一时看你不顺,天长日久,相较之下,仍会偏向你。且孤于箬儿的脾气,与你能相处融洽。你却偏偏硬不就这桩姻缘。”

都这样的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着这种事……

杜小曼从他手臂中轻挣出来,含混道:“人生不是做买卖,不是看着合算就可以。有些事,真的不能勉强。”

秦兰璪垂目望着她:“难道你不喜欢谢况弈?”

杜小曼迟疑:“我……”

“你另有心仪的人?”

杜小曼转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给你的美人们?”

秦兰璪转开视线:“我一直,不想让你见着她们。”

“你家的妹子都挺好的呀,为了你冒着风险赶过来。都是真的爱你。”

秦兰璪抬眼看向夕阳:“我此生做过的亏心事,这便是其一。世间男人,年少之时,热血在怀,大都想过做三种人——侠客、大将、浪子。”

这话真有点渣,还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拉下水做借口。

杜小曼道:“你选了三哈。”

秦兰璪轻笑:“其实我那时最想选一,可惜身不由已,我亦不是习武之材。”

杜小曼点头:“嗯,三是比较容易达成。”有钱有权就行。

秦兰璪又看向天边:“三也不算成了,浪子实则是风流不羁四字,不羁较之风流,更重要些。”

杜小曼又点点头:“那倒是,只有风流,说难听点就叫色狼,或者淫棍。”

秦兰璪再一声轻叹:“但无拘无束,恣意来往,乃是世间最难得之事,世事多是身不由己。”

杜小曼犹豫道:“有句话……不太合适……但我想问……”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你大概……还要多久……毒发?”

都聊了这么长时间了。

秦兰璪垂眸,轻轻攥住她的手。爪很暖。

“我若活着,你是否开心?”

“你没中毒是吧!”

秦兰璪的双眼水汪汪的,很无辜。

“毒?”

我、就、不、该、来、看、这、货!

杜小曼两眼发黑,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却不能往外喷。

秦兰璪一脸恍然地笑了:“原来,你以为宁景徽是来给我送毒酒的。”

装个鬼!都将错就错半天了!

但她不能咆哮。是她错误脑补,才被影帝顺杆爬。所谓丢人不能怪社会。啊啊啊……她想把自己砍了!

杜小曼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穿山甲,一脑袋扎进地里刨土而去。

秦兰璪笑得像刚舔完猪油一样满足:“原来掌柜的是以为我要死了才哭。”

杜小曼冷笑:“才怪!”

秦兰璪满脸开心。

杜小曼索性脸皮一老,硬声道:“大家毕竟相识一场,我这么重情义,真性情的人……宁景徽跟你当时的架势真的很像么!嗳,没事就行,那我先闪了,拜拜再见!”

秦兰璪的爪拉住了她的袖子,另一只手端着那个见鬼的酒壶。

“这里面是我自己酿的米酒。寺里不能有荤腥,亦不能饮酒,我实在馋得慌,自家偷酿了一坛。还是当日黄师傅告诉我的法子。我自蒸了些米饭,让人捎带了些酒引。”说着松开杜小曼的袖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

“你要是瞧见这个,恐怕更得误会。”

灰黄的三角纸包,很有几分耗子药的架势。

秦兰璪晃晃酒壶:“尝一些?我酿了几回,这次最好,酒味不重,但甚甜。连酒曲一起煮汤圆定然绝妙。”

“呵呵,你真有才。谢谢不用了。拜拜!”

秦兰璪又拉住她袖口。

杜小曼向外顿了顿袖子:“我真得走了,看你这么健康活泼真欣慰,下次再聊哈。”

“你不会再来了。”

废话。

秦兰璪垂下眼,松开了杜小曼的袖口,杜小曼眼睁睁看着他零秒切换进了感伤模式,浑身幽幽地冒着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