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漂泊秋风中(第34/35页)

皇帝道:“只是甚么?”

彭复伏地:“清龄郡主正欲于庆南王和离,之前,唐王妃觉得郡主败坏门风,差点家法处置。宁相恐清龄郡主被哪方接回都……方才临时调大理寺人手阻止。”瑟瑟抬头,脸色又有犹豫。

皇帝慢慢道:“盛卿有话尽可说。”

彭复再伏地:“臣闻之即着人去大理寺问询,但大理寺禁守森严,道相谕其余人等不可靠近,清龄郡主不得有丝毫伤损……”

皇帝冷冷笑起来:“不得有丝毫伤损。看来挂念这位郡主的,并非只有朕的皇叔哪。”

旁侧随侍的井公公低声道:“老奴本不当说此,但,看裕王殿下名誉折损,老奴实在……那清龄郡主,委实是个祸害。老奴当日迎裕王殿下回府,郡主与裕王殿下同车共食,绻缱眷眷。裕王殿下不在时,亦常借故与宁相言语。老奴还曾见……宁相怀中藏一锦帕,僻静处取出观看。宁相近侍酒后与老奴说,宁相府邸卧房中,有幅女子图画,乃宁相亲笔所绘,画得就是……就是……”

井公公不敢再言,殿中一片沉寂。

许久后,皇帝方才缓缓道:“彭卿,你着人持朕的手谕,去大理寺将那清龄郡主,不拘什么形式,在今日黄昏前,悄悄地办了罢。”

午时,侍卫禀报宁景徽:“宗正府来人,手持圣谕,要即刻提走清龄郡主。”

宁景徽放下手中公文:“圣谕岂能不遵。放行。”

两个婆子带着几个女官打扮的女子走进牢门,左右搀住杜小曼,将她带出石室。

“老身宗正府差唤嬷嬷,奉圣谕带郡主出去。”

青惨惨的小轿,旁边立满阴森森的人,杜小曼不禁问:“去哪里?”

圣谕?皇帝的谕令?不会这么闪耀吧?

婆子面无表情,将她按进轿中:“自然是好地方。”

杜小曼想掀开轿帘,双手顿时被按住。

好吧,顺势而为。

轿起,上路。

茶烟袅袅升腾,寂静室内,唯有偶尔书页翻动的声响。

叩叩叩,门响三声,宁景徽抬首道了声准入,侍从推门进屋。

“轿子没进宗正府,去了皇宫。”

宁景徽合上书本:“哦。”

侍从看看宁景徽,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相爷如何知道,轿子必然去皇宫?”

宁景徽道:“我不知道。”

侍从一怔:“那……”

宁景徽从容道:“若去了宗正府,就再做打算。”

轿子落地,轿帘掀开,杜小曼看到了巍峨的宫墙。

一个小宦官在轿前含笑:“郡主请这里走。”

杜小曼福身:“有劳公公。”

方才,出轿子时,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匆匆轻声道:“相爷命我转告姑娘,看出那个人。”

看出什么人?杜小曼有点懵。

能别那么简略吗?

她下轿的这个地方是宫内,长长甬道,两边都是高墙。到大理寺接她的人都不见了,杜小曼被一群宫装少女左右夹拥着前行,一个老嬷嬷走在外沿,亦是陌生面孔。

走了一段路,拐上一条岔道,折转到了一扇门前,门首一匾写着绮香二字,入门转过照壁,是一座精致宫院。

小宦官引着杜小曼自正殿走进内里的偏殿。

殿中的屏风后,赫然放着一个大浴桶,桶内盛满香汤。

小宦官道:“请郡主先沐浴。”

左右宫娥开始扒杜小曼的衣服,杜小曼看向那小宦官,小宦官笑道:“郡主不惯让奴才这样的人在旁边,奴才便先出去候着了。”

杜小曼颔首笑道:“劳累公公,自牢狱出来,着实狼狈,让公公见笑了,望多包涵。”她身上剩的钱物都在被逮进大理寺的时候让人搜去了,塞不了人事。

小宦官道:“此话奴才怎担待得起,能服侍郡主娘娘,乃奴才的福分,奴才就在门前候着,郡主有吩咐便传唤。”说罢退出屏风。

杜小曼掂量这个话里的意思,这回进宫,应该不是被问罪的那种。大约是皇后得知了昨天皇城门前的撕扯,想要再出手协调?

她泡进浴桶,温度适宜,水中应是加了什么料,芬芳香润。皇宫的东西和宫女的服务,的确是别处比不了的。杜小曼闭着眼睛享受,一面又继续思考,宁景徽到底让她看出谁?

八九不离十,还是和月圣门有关。

像宁景徽这样的人,每句话都内涵丰富,特别是让人捎的这句重要指示,肯定每个字都值得斟酌。

这个指示微妙的地方在于,不是“查出”、“找到”那个人,而是“看出”那个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她一定会见着,只是要看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啊,我真是个做谍报工作的人才!杜小曼给自己点了个赞。

嗳,难道……皇后是月圣门的人?

杜小曼被这个念头惊了一下。

确实,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皇帝的后宫,是出产怨妇的宝地。月圣门不在这里面发展几个会员,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教义。皇后一般都不是皇帝最爱的女人,而是最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摆设。

宁景徽这帮人这么重视月圣门,而又不能一下子拔除它,这个教派一定渗透到了很重要,很高端的地方。

杜小曼回想了一下皇后的模样。

端庄有余,妩媚不足。而且,在劝了她几句回慕王府之后,就不再提及,也有点放水的感觉。

杜小曼越想,就觉得可能性越大。

但是,怎么确定?

难道要和皇后娘娘对月圣门的暗号吗?万一皇后不是的,会不会打草惊蛇?

万一皇后真的加入了月圣门,刺探之意太明显,会不会反倒暴露宁景徽的计划?

沐浴完毕,更衣上妆的时候,杜小曼的脑子转个不停。

嗯,宁景徽只是交待“看出”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或者他也不能确定,只是让判断一下是不是真的。

顺势而为嘛。

宫女们停止了对杜小曼的摆弄,更衣上妆完毕。

杜小曼回神,站起身,愣了一下。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这个季节来说,很是……轻薄。

银朱裙曳香雾,海棠绦缀玉环。罩衫轻又软,还有点透明。领口……杜小曼不禁按住胸前,把衣服用力拢了拢,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