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妖幻之花(第12/15页)

王五娘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依然笑吟吟道:“小娘子,这你可说错了,我没有被蛇吃掉,是我,吃掉了蛇。”

白谨嘉脸色骤变,王五娘悬在高高台阶上的双脚渐渐发生了变化,融合在一起,化为一条蛇尾,层层叠叠盘在地上,她高高立起,俯身看她:“当年我所带的短刀,是一位道长给我的灵物,我用它杀死了巨蛇,将它的蛇胆吞下,从此,我非人非妖,非仙非鬼,我只能活在这幻境之中,你说,我如何能够不恨?”说罢,尾巴一伸,朝白谨嘉扫过来,蛇尾所过之处,红花零落,变成一地碎裂的手臂。白谨嘉慌忙后退,方才所站立之地泥土崩飞,宛如焦土。她无心恋战,转身朝小河逃去,王五娘哪里会轻易放她离开?蛇尾在地上蜿蜒爬行,速度极快。

追到河边,白谨嘉忽而折返,将手中的洒金折扇一展,几张灵符飞出,将王五娘团团围住,电光闪烁,把蛇妖困在阵中。

王五娘大笑不止:“你就这么点儿本事吗?凭这个也想困住我?”她甩动蛇尾,五指指甲猛长五寸,朝那道符咒所筑成的墙壁抓去,气流翻卷,几道灵符如琉璃般片片碎裂,蛇妖猛地冲出来,以雷电之势扑向白谨嘉。白谨嘉急扑入河,王五娘不疑有诈,只当她走投无路,也跟着冲进水中。

别院内室之中立了一扇屏风,屏风中绘了奔腾的河水,叶景印手中拿了一柄长枪,立在屏风之前,浑身上下每一根弦都绷得很紧。芸奴立在他身侧,双目死死地盯着屏风绢画,他们都在等待,等待某个人的出现。

屏风上的水流忽然动了,二人一惊,仔细看绢面,黑墨所绘的河水涌动起来,依稀有水声叮咚。水流越来越大,浪花之中忽然冒出一张俊美的脸,其后跟了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二人听到白谨嘉大喊:“快,就趁现在!”

叶景印举起长枪,朝屏风狠狠刺进去。

王五娘正在追赶白谨嘉,就在入水的刹那,一把长枪斜刺而来,王五娘大惊,这时再躲已来不及了,长枪刺进她的胸膛,枪头根部有一枚倒刺,枪身一错,钩住她的肋骨,挣脱不得,只得被那长枪往河底拉去。

叶景印感觉到枪钩住了东西,连忙往回拉,芸奴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朝屏风一指,一股巨大的水流汹涌而出,白谨嘉也随着洪水冲了出来,芸奴连忙上前扶住,关切地问:“白公子,你没事吧?”

“让小娘子为我担心,真是罪过。”俊美的术士吐出两口水,虽然浑身湿透,容颜狼狈,但依然笑容明媚,夺人心魄。

叶景印从水中拖出王五娘,她鲜血直涌,将满屋子的水都染成了红色。

白谨嘉上前一步,踩住她的脖子,用洒金扇子在她背上画下一道灵符,符光一闪,王五娘如同受了炮烙之刑,失声惨叫,再也动弹不得。

“白兄,此计甚妙。”叶景印喜道,“看来这次做饵的不仅是我,连你也做了一回。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这屏风是从何处找来的宝物,竟有这等灵力?”

“这只是普通的屏风,我与芸娘子合力施了咒术,可与幻境暂时相通,不过只有片刻的时机,若抓不住她,我就要葬身河底了。”

芸奴扶她坐下说道:“白公子,你全身都湿透了,我去找件衣裳给你换上。”

“不必。”白谨嘉拉住她,“你再给她下一道咒,这蛇妖非同寻常,我怕她跑了。”

芸奴答应一声,来到王五娘面前,这人身蛇尾的怪物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少女蹲下身子,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在她胸膛上画符,刚画到一半,她忽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芸奴大惊,匆忙后退,差点儿跌倒。王五娘趁机抓住长枪,也不顾痛,用力一拧,拔了出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连上半身也化为了蛇身,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闪烁如鬼火。

“糟了!”白谨嘉一跃而起,手执折扇朝它扑过去,巨蛇比半人半蛇时还要灵活百倍,叶景印提剑上前,二人一蛇纠缠不休,屋中一应家什器具,全都毁得干干净净。

芸奴心中焦急,抓起长枪,朝蛇头刺去。

她从未学过枪法,但这杆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灵魂,每一招都如有神助,心底有些浮光片羽泛起,她依稀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跟她说:“修仙不是件容易的事,修的并不仅仅是术法,武艺也不能落下,否则任你术法再高,也难保不会死在武夫的手下。十八般武艺我会一一教你,你修仙的根骨极佳,但习武的底子却极弱,须日夜勤练,片刻也不能懈怠。”

是谁?你是谁,我又是谁?

不,我不能问,从吞下忘忧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抛下过去的一切了。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就在“生”字从她脑海里冒出的那一刻,她手中的枪刺进了大蛇的嘴,穿过上颚,然后将它牢牢地钉死在墙壁上。

蛇尾还在摆动不休,芸奴却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叶景印被她刚才的枪法所慑,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上去扶她。

这枪法又奇又险,变化万般,虽然早已知道芸奴非同寻常,但看她用枪,却依然惊奇万分,这个少女,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神秘。

芸奴跪在地上轻轻发抖,目光呆滞,白谨嘉走过去,搂住她的双肩,她抬起头,四目相对,少女的眼中忽然滴下一颗泪来:“我都忘了。”

“忘了才好,心中无悲喜纠缠,才能重新开始。”说罢,她将她拥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白谨嘉的衣衫冰冷,芸奴却觉得无比温暖,仿佛能够听到她的心跳。

“白兄。”叶景印按住术士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将二人分开,“这蛇妖死了吗?”

白谨嘉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大蛇:“还没死透,为了以防万一,叶兄,拿短匕来。”叶景印从靴子里拔出匕首递过去,她在刀尖施咒,一刀割破蛇皮,在黏腻的蛇肉中翻了一阵,掏出一枚蛇胆:“叶兄,这蛇胆你留着泡药酒,治你父亲的老寒腿是最合适不过的。”

芸奴忙拿了盒子来盛,叶景印奇道:“你怎知我父亲有老寒腿?”

“你不是托了人从宫里买南疆进贡的麝香吗?麝香虽好,但和这蛇胆比起来,就是杂草之于灵芝。”白谨嘉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边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竟折腾了一宿,我也累了,芸娘子,劳烦你替我烧一锅热水,沐浴更衣,再睡个好觉。”

叶景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水和汗渍:“多烧些,我与白兄一同洗。”

白谨嘉瞥了他一眼:“我向来只在美女面前宽衣,叶兄,还是各自洗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