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涵妮(第16/42页)
这一篇叙述把云楼折倒了,他呆呆地瞪视着涵妮,这样坦白的一篇叙述,这样强烈的、一厢情愿的一份感情!谁能抗拒?谁生下来是泥塑木雕的?涵妮,她能把铁熔成水,冰化为火。涵妮,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他捉住了她的手,想把它从她脸上拉下去,但她紧按住脸不放。他喊着:
“涵妮!你看我!涵妮!”
“不!不!”涵妮哭着,“你好坏!你没有良心!你忘恩负义!你欺侮人!”
“涵妮!”他喊着,终于拉下了她的手,那苍白的小脸泪痕遍布,那对浸着泪水的眸子哀楚地望着他,使他每根神经都痛楚起来。雅筠的警告从窗口飞走了,他瞪着她,喃喃地说:“涵妮,我不走,我永不走,没有人能把我从你身边赶走了!”
她发出一声低喊,忽然用手抱住了他脖子,他愣了愣,立即,有股热流窜进了他的身体,他猛地抱紧了她,那身子那样瘦,那样小,他觉得一阵心痛。干脆把她抱了起来,他站直身子,她躺在他的怀中,轻得像一片小羽毛,他望着她的脸,那匀匀净净的小脸,那热烈如火的眼睛,那微颤着的、可怜兮兮的小嘴唇。
“我要吻你。”他说,喉咙喑哑,“闭上你的眼睛,别这样瞪着我。”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于是,他的嘴唇轻轻地盖上了她的唇。好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她的睫毛扬起了,定定地看着他,双眸如醉。
“我爱你。”他低语。
“你——?”她瞪着他,不解似的蹙起了眉,仿佛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爱你,涵妮。”他重复地说。
她仍然蹙着眉,愣愣地看着他。
“你懂了吗?涵妮,”他注视着她,然后一连串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重新闭上眼睛,再张开来的时候,她的眼里又漾着泪,什么话都不说,她只是长长久久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云楼问,把她放在沙发上,自己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双手,“你怪我了吗?我不该说吗?我冒犯了你吗?”
“嘘!轻声一点!”她把一个手指头按在他的唇上,满面涌起了红晕,像做梦一般地,她低声地说,“让我再陶醉一下。你再说一遍好吗?”
“说什么?”
“你刚刚说的。”
“我爱你。”
这次,她的神志像是清楚了,她好像到这时才听清云楼说的是什么,她喊了一声,喊得那么响,他猜楼上的人一定都被惊醒了。“噢!云楼!”她喊着,“云楼!你不可以哄我,我会认真的呢!”
“哄你?涵妮?”云楼全心灵都被感情充满了,他热烈而激动地说:“我哄你吗?涵妮?你看着我,我像是开玩笑吗?我像是逢场作戏吗?我告诉你,我爱你,从第一夜在这客厅看到你的时候就开始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有这样强烈而奔放的感情!涵妮,涵妮,我不能欺骗你,我爱你,爱你,爱你!”
“哦,”涵妮的手握住了胸前的衣服,她红晕的脸庞又变得苍白了,“我会晕倒,”她喘着气说,“我会高兴得晕倒!我告诉你,我会晕倒!”
说着,她的身子一阵痉挛,她的头向后仰,身子摇摇欲坠,云楼扶住了她,大叫着说:
“涵妮!涵妮!涵妮!”
但是,她的眼睛闭了下来,嘴唇变成了灰紫色,她再痉挛了一下,终于昏倒在沙发上了。云楼大惊失色,他抱着她,狂呼着喊:
“涵妮!涵妮!涵妮!”
一阵脚步响,雅筠像旋风一样冲下了楼梯,站在他们面前了。看到这一切,她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冲到电话机旁边,她迫不及待地拨了李医生的号,一面对云楼喊着:
“不要动她,让她躺平!”
云楼昏乱地看着涵妮,他立即了解了情况的严重性,放平了涵妮的身子,他瞪着她,脑中一片凌乱杂沓的思潮,血液凝结,神思昏然。怎么会这样的呢?怎么会呢?他做错了什么?他那样爱她,他告诉她的都是他内心深处的言语,却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雅筠接通了电话,李大夫是涵妮多年的医师,接到电话后,答应立即就来。挂断了电话,雅筠又冲到云楼的面前,瞪视着云楼,她激动地喊着说: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你?”
“我?”云楼愕然地说,他已经惊慌失措,神志迷惘了,雅筠严重的、责备的语气使他更加昏乱。望着涵妮,他痛苦地说:“我没料到,我完全没料到会这样!”
“我警告过你!我叫你离开她!”雅筠继续喊,眼泪夺眶而出,“你会杀了她!你会杀了她!”
杨子明也闻声而至,跑了过来,他先拿起涵妮的手腕,按了按她的脉搏,然后,他放下她的手,对雅筠安慰地说:
“镇静一点,雅筠,她的脉搏还好,或者没什么关系。云楼,你站起来吧!”
云楼这才发现自己还跪在涵妮的面前,他被动地站起身子,仍然傻愣愣地瞪视着涵妮。雅筠走过去,坐在涵妮的身边,她一会儿握握她的手,一会儿握握她的脚,流着泪说:
“我知道会出事,我就知道会出事!”抬起头来,她锐利地盯着云楼说:“你这傻瓜!你跟她说了些什么?你这鲁莽的、不懂事的傻瓜!你何苦招惹她呢?你何苦?你何苦?”
云楼紧咬了一下牙,在目前这个局面之下,不是他申辩的时候,何况,他也无心于申辩,他全心都在涵妮身上。涵妮,你一定要没事才行,涵妮,我爱你,我没想到会害你!涵妮!涵妮!醒来吧!涵妮!
医生终于来了,李大夫是专门研究心脏病的专家,十几年来,他给涵妮诊断、治疗,因而与杨家也成了朋友,他眼见着涵妮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对这女孩,他也有份父亲般的怜爱之情。尤其,只有他最清楚这女孩的身体情况,像风雨飘摇中的一点烛光,谁知道她将在哪一分钟熄灭?到了杨家,他立即展开诊断,还好,脉搏并不太弱,他取出了针药,给她马上注射了两针。雅筠在旁边紧张地问:
“她怎样?她会好吗?”
“没关系,她会好,”李大夫说,“她马上就会醒来,但是,你们最好避免让她再发病,要知道每一次昏倒,她都可能不再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