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小眉(第34/36页)

孟振寰紧紧地盯着云楼,好一会儿,他才恼怒地点了一下头,说:

“好,算你有个性!不过,你就担保那个歌女会愿意嫁给你吗?”

“是的!”

“当她知道你不会从我这儿拿到一毛钱的时候,她还会愿意嫁给你吗?”

“哼!爸爸!”云楼冷笑了,“你以为她是拜金主义?你低估了小眉了!她从来就知道我一贫如洗!”

“恐怕她并不知道吧!”孟振寰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目光是森冷的,“这种歌场舞榭中的女孩子,我知道得才清楚呢!”

“那么,你看着吧!爸爸!”云楼充满信心地说。

“是的,我就看着!”孟振寰气冲冲地站起身来了,“我就看着你和她的下场!我等着瞧!”他走向了门口。

“喂,振寰,你去哪儿?”杨子明叫。

“去旅社!”孟振寰提起了他的旅行袋。

“怎么,”杨子明拉住了他,“你到台湾来,难道还有住旅社的道理?我们家多的是房间,你留下来,和云楼再多谈谈。关于云楼和小眉的故事,你还一点都不清楚呢,等你都弄清楚了,说不定你会对这事另有看法!”

“我不想弄清楚,我也不要住在这儿!”孟振寰继续向门口走去,“这孩子既然不可理喻,我还和他有什么可谈?”

“无论如何,你得住在这儿!”杨子明说。

“别勉强我,子明!”孟振寰紧獲着眉,“我住旅馆方便得多!”

“好了,”雅筠走了过来,“子明,你就开车送振寰去统一吧!”

杨子明不再说话了,沉默地送孟振寰走出大门,孟振寰始终怒气冲冲地紧板着脸,不带一丝笑容,到了门口,他回头对云楼再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声地说:

“我就看你的!看你的爱情能维持几天!”

云楼挺立在那儿,满脸的愤怒与倔强,看着父亲走出去,他不动也不说话,挺立得像一块石头。雅筠追到了大门口,看到孟振寰坐进了车子,她才突然伏在车窗上,用充满了感情的、温柔的、深刻的语气说:

“振寰!你有个好儿子,别因为任性和固执而失去了他!你一生失去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别再失去这个儿子,真的,振寰,别再失去他!”

孟振寰一时有些发愣,雅筠这几句话竟奇迹似的撼动了他,可能因为和雅筠往日那段情感,也可能因为雅筠这几句话触着了他的隐痛,他那顽强的心竟被绞痛了。当车子发动之后,他一直都愣愣地坐着,像个被魔杖点成了化石的人物。

这儿,雅筠退到屋子里来,她一眼看到云楼正沉坐在沙发里,痛苦地把脸埋在手心中。手指深深地陷进那凌乱的浓发里。她走了过去,站在沙发后面,把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说:

“生命的路程好崎岖哪,云楼,你要拿起勇气来走下去呀!”

“我并不缺乏勇气,”云楼的声音沉重地从手指中透了出来,“我永远不会缺乏勇气!我难过的是,人与人之间,怎么如此难以沟通呢?”

怎么如此难以沟通呢?雅筠也有同样的问题,多少父母子女之间横亘着巨石,为什么不能把它除去呢?为什么昵?

第三十章

对小眉来说,这个晚上真是难熬的。唐文谦突然间病了,又发冷又发热,满头冷汗,浑身抽搐,在床上翻滚着狂吼狂叫狂歌狂笑,又呕吐,又胡言乱语。小眉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已经发生过,医生说是酒精中毒的现象,并说总有一天,他要把命送在酒上。现在,小眉只好再请医生来,给他打了针,他仍然无法安静,医生表示最好送医院彻底治疗。可是,小眉手边的余款有限,她根本不敢梦想送医院的事。只是和阿巴桑两人守在床边,轮流地用冷毛巾压在他的额上,喂他喝一些浓咖啡,他又喝又吐,又闹着还要酒,小眉在床边手足失措,忙得满头大汗,正在这个慌乱的时候,门铃响了。小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是云楼!”她对阿巴桑说,把手里的冷毛巾交在阿巴桑手里,匆匆地跑向门口。人在急难之中,总是最期盼自己的爱人,在小眉心中,仿佛无论什么困难,只要云楼出现,就都可以解决了。她一面开着门,一面喊着说:“幸亏你还是来了,云楼,我急死了……”

忽然间,她住了口,愕然地瞪视着站在门口的人,那不是云楼,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绅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用一对冷静的、锐利的眼睛瞪着她。

“哦,”她结舌地说,“请问,你,你找谁?”

“唐小姐,唐小眉,是住在这儿吗?”那绅士望着她问,脸上毫无表情。

“是……是的,我就是,”小眉诧异地说,“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云楼的父亲。”

“哦!”小眉大大地吃了一惊,立即有些手足失措起来,怎么云楼没有跟他一起来呢?而自己又正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家里那份凌乱的局面怎么好请他进来坐?他此来又是什么用意呢?特地要看看未来的儿媳吗?她满腹的惊疑,满心的张惶,不禁就呆呆地站在那儿愣住了。

“怎么,”孟振寰蹙了一下眉头,暗中打量着小眉,未施脂粉的脸庞不失清秀,大大的眸子也颇有几分灵气,但是,并不见得有什么夺人的美,为什么云楼竟对她如此着迷?“你不愿意我进去坐坐吗?”他问,这女孩的待人接物也似乎并不高明啊!

“哦哦,”小眉恍然地回过神来,慌忙把门大大地打开,有些紧张地说:“请、请进。”

孟振寰才走进了客厅,就听到室内传来的一声近乎兽类似的号叫,他惊愕地回转头,小眉正满脸尴尬和焦灼地站在那儿,一筹莫展地绞扭着双手,颤颤抖抖地说:

“对不起,孟伯伯,您请坐,那是我爸爸,他病了,病得很厉害。”

“病了?”孟振寰诧异地挑起眉毛,“什么病?”

“他——他喝了太多酒,”小眉坦率地说,看了看父亲的卧室,“您先坐坐,我去看一看。”

孟振寰立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发酒疯,他看着小眉慌慌张张地跑进去。再打量了一下这破破烂烂的房子,简简陋陋的家具,和凌凌乱乱的陈设。心中的不满在越来越扩大,何况,隔室的号叫一声声地传来,更加深了他的嫌恶。原来,这女孩不仅自己是个歌女,父亲还是个酒鬼,云楼倒真会挑选!他暗中咬紧了牙,无论如何,这婚姻一定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