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4页)

一清道长叫出了这个称呼,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了。

江令宛双手合十,跪坐在一清道长对面的蒲团上,一揖:“我一向都好,多谢道长问候,只不知道长的一别多年,是什么意思。”

“无妨,我这便让你知晓。”

一清道长轻轻一推,他面前的那张矮桌似飘似移来到江令宛面前。

矮桌上倒扣着一面圆镜,在一清道长的示意下,江令宛翻转圆镜。

圆镜里竟然不是江令宛的脸,而是另外一人。

主子!

江令宛呼吸一促,立刻把镜子抓在手中,目不转睛盯着镜子看。

她看到主子教他箭法,她射箭的时候,主子就在旁边看着她,眼眸深邃,饱含真情。

她看到她主子教她音律,弹琴的时候,她不小心崩断了弦,伤了手,把手指含在嘴里,主子想上前看她的伤,走了两步又停下。等她走后,主子立刻将那张名琴摔碎。

她坠马时,主子冷着脸让那个侍卫去领军棍,他眼中的狠厉让人心惊。

她看到主子蛊毒发作,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看到他走进冰窖,以冰镇蛊,躺在冰床上发抖;看到他挥着鞭子,将屋中的一切都打碎,眼中是嗜血的痛苦。

江令宛看着镜中,心发抖,手也在抖,镜子突然也开始晃动,里面的景象模糊不清,当晃动停下来时,镜中又换了一个场景。

镜子里的人不再是主子了,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十分消瘦,面容苍白,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病得十分厉害。一只黑色的大狗在床边打转,焦急地舔她的手,不时发出呜鸣。

大狗是黑仔,床上的那个人是她。

病重之后,主子就把所有的镜子收起来,不许她照镜子了。

她猜到自己一定很难看,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难看。

那哪是人啊?简直就是一具骷髅,深陷的眼窝像两个巨大的黑洞,眼珠子又很大,消瘦到双唇都包不住牙。

若非知道那个人是自己,她看了都觉得害怕。

可主子却不怕,他不再顾忌男女大防了,他亲自照顾她,给她喂药,每天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

一向清冷的人,竟然也会说笑话逗她开心了。

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太医与各种名医来来往往,换了一拨又一拨,她的病却始终不见好,然后主子找到了一清道长。

她看到一清道长摆了乾坤阵,不在京城,而是在主子住的澹怀堂。

她看到主子来看她,握着她的说,温柔地跟她说话。

江令宛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因为这一幕她记得,主子说,还差一位药引子,等他去京城,取了药引子,她就能康复了。

然后主子走了,他来到澹怀堂乾坤阵,一清道长开始做法,九承大叔眼中都是泪水,主子朝乾坤阵中间的那个巨大熔炉而去。

不、不、不,主子,不要!

江令宛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死就死,她不要重生,她宁愿死,也不要主子用这种方式换她活。

镜中的画面又是一晃,她重生了,回到十二岁的模样,在江家闺房。

主子!

主子!

江令宛泣不成声!

……

江令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走出一清道长的房门时,她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萧湛大步走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怎么了?”

他声音中含着隐怒,朝一清道长的房门口瞥了一眼,眼神非常的冷。

主子,五舅舅……

江令宛没说话,扑进萧湛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

一清道长说,当时主子可以不必进熔炉,只消饮下符水,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亡,但主子选择了熔炉,因为经过熔炉浴火,他也可以重生。

只是他们俩人,只有她会记得前世的事情,而他是不记得的。

唯有她找到一清道长,同意开启他的记忆,他才能想起从前的种种。

只是代价是她折损元寿十年。

十年算什么,只要能让主子想起前世的事,让主子避开前世的悲剧,便是让她立刻死了,她也愿意。

她不哭了,不难过了,她高兴。

因为马上,她就真的要跟主子重逢了。

“五舅舅。”她仰起头,声音很虔诚,“一清道长有话要跟你说。”

她身子在发抖,不知是怕还是冷的,萧湛将她裹在披风之中:“我们先回家。”

这个一清道长是怎么回事,先把她送回家了,他再好好弄清楚。

“不不。”江令宛紧紧抓着他披风,“你一定要去。”

她眼中流露出哀求,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好。”

萧湛把披风解开,给她披上:“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

江令宛目送萧湛进去,抱着披风等候。

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也没见萧湛出来。

江令宛知道,一定是一清道长在帮他揭开记忆的封印。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屋中传来男子清冷低沉的声音:“青宛,进来。”

青宛二字入耳,江令宛心头一跳,呼吸停顿了一下。

投身主子门下后,主子便按照门人取名的规矩,给她赐名青宛。

既然萧湛这样叫他,就说明他的的确确是想起来了。

按照设想她应该飞奔进屋,跪伏在主子身边,可不知怎么回事,她心中竟无端端多了许多紧张。

踏进屋内,一清道长已不见了踪迹,萧湛盘腿坐在蒲团上,两手随意地搭在两膝,右手挂着一串佛珠,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是主子!

这个姿势,这个眼神,正是主子。

江令宛快步进屋,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深深伏下身去:“青宛见过主子。”

萧湛“嗯”了一声:“起来说话。”

他声音清而冷,的确是主子,可他又是萧湛,江令宛直到现在在发现一个问题,主子想起来了,那主子会怎么对待她?

是会像前世那样发乎情,止乎礼?

还是像萧湛那样与她亲密无间?

江令宛立起身来,端正跪坐好,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紧张。

其实她前世在主子面前就挺放肆的,远不像今天这么疏远,或许是许多年未见的缘故,气氛竟有些凝滞。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如果主子叫她青宛,那她就以属下之礼对之;如果主子叫她宛姐儿,那她还像从前那样就好。

江令宛很快就不紧张了,优雅地身姿跪得笔直,姿容出众,犹如娇花照水。

她双手交叠在腿上,等着主子说话。

萧湛目光深邃,张口喊她:“青宛,到我身边来。”

江令宛垂了眼眸,应了一声是,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萧湛这样喊她,心头微微有些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