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约(第5/10页)

“会弄皱你的官服。”维桑站着不动,语气生冷。

他的背影僵了一僵,慢慢转过身看着她,恳切而温柔道:“韩维桑,你难道不知在我心中,你比这官服、比宁王的头衔,重要得多么?”

她的表情轻轻一震,水泽几乎要漫上眼睛。

他跨上一步,修长的身子覆住了她,低声道:“对不住,可我还得穿着它……就像是你是嘉卉郡主。我们都是如此,很多不得已的身份,生来便是。”顿了顿,又道,“可在我心中,你只是维桑,我喜欢的姑娘。”

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而悲怆,定定看着他,轻声说:“你若不是宁王,我也不是郡主,那就好了……”

几乎在外边奔波了一个月,终于回来了……自己的床真好……赶紧来更新一章……

☆、婚约(四)

江载初将她送进卧房,便又出去了。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雪已经止了。维桑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果然,不多时嬷嬷就已经进来了,见她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通红的样子倒吓了一跳,小心问:“郡主,昨晚又做噩梦了?”

维桑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嘶哑:“阿爹呢?”

“一大早宁王殿下就来了。”嬷嬷有些不解地说,“我来这里的时候,正遇上侍卫带着殿下去找侯爷呢。”

维桑换好了衣裳,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该去父亲的书房那边,还是去看看阿嫂。恍惚的时候见到站在一旁的嬷嬷。往日间她总是严肃端庄的样子,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看起来分外疲倦,甚至忘了在用膳时叮嘱她“慢些吃,要有郡主的仪态”。

“嬷嬷,你怎么啦?”就连维桑都看出了嬷嬷的异样。

老人却只是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半年前被征去打仗的都快回来了……昨儿我回家了一趟,街坊邻居们都盼着呢。想着我儿子也能回来,就觉得日子过得真快。”

维桑手轻轻一抖,嬷嬷刚成亲不久丈夫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在军中当了百夫长,也在被朝廷征用的三万人之列……出征之前听说就要成亲,姑娘是青梅竹马的街坊,可他坚持要回来再迎娶那个姑娘。

可是这三万人……最后会有多少人回来呢?

她慌忙低下头,喝了一大口水,用力将眼底的水泽堵回去。

丫鬟刚刚将早膳的碗筷收走,就有人用力敲了敲门,在屋外问:“郡主在么?”

维桑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站了起来。

“侯爷请您去一趟。”

维桑站在书房门口,里边却是一丝动静也无,几乎叫她疑心里边没有人。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恰好见到父亲手扶着桌角,身子却在慢慢的倒下去。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用力推开正要扶父亲起来的江载初,慢慢护着父亲坐了起来。

江载初手悬在半空中,因为被她推开,便只能后退了两步。

送她回来的时候,她还乖乖地依偎在自己后背;可现在,她像变了一个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约还有赤红的颜色,失去了理智一般看着他,尖声叫道:“你对我爹说了什么?”

他慢慢将手放下,眼神由黯然变为平静,目光移到韩壅的脸上,淡声道:“侯爷,还请节哀。只是陛下的旨意……恐怕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元熙五年元月。

皇帝亲征归来后,第一次在仪凤殿召见群臣。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色有些恹恹的。自然没有人敢提起刚刚结束的那场惨烈战争,新年伊始,为了让这个帝国的年轻统治者舒心,大臣么无不选择了最轻松吉祥的话语。皇帝听完大臣们所奏的事,轻轻挥手便宣布散朝。

内殿里有内侍服侍他更衣,缓步出来的时候,周景华早已在外等着。

周景华是周太后的亲侄子,也是皇帝的表兄,皇帝与他并不见外,略略问了些蜀地民生,便沉吟着问:“宁王可有消息?”

只要有皇帝一天,他的亲弟弟便注定要过着这样遭受排挤猜忌的日子,周景华对这一点很是了解,自然也懂得如何投皇帝所好,连忙答道:“宁王在蜀地任转运使,别的都好,只是赋税加重后蜀民反弹太大,宁王擅自将四抽一改成了五抽一。”

皇帝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铁青。

隔了一会儿,周景华小心翼翼道:“蜀侯那边,陛下该如何抚恤?”

“不是赐了厚葬,也追封了么?”皇帝脸色沉了沉,“死都死了,还能怎样?”

周景华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当即咽下了口中的话,连连点头道:“是。”

话音未落,内侍进来通传,“陛下,元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皇帝略略颔首。

元皓行着严整的官袍,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至极,缓步踏进,先对皇帝行了礼,方才看了周景华一眼,略一躬身:“周大人。”

尽管元皓行官阶不高,周景华却不敢怠慢,连忙回了一礼。

“战后抚恤的事,皓行你还有何建议?”皇帝慢悠悠地问。

皇帝因为好大喜功,吃了这个大亏,元皓行心中清楚,却不动声色道:“陛下可知,去年的国库的收入,十之二三,来自川蜀?”

皇帝有些奇怪他此刻忽然提及这个,应了一声:“江南涝灾,关中又旱,朕知道。”

“可是川蜀也是一场大旱,朝廷并未赈灾,反倒加重赋税,甚至派出宁王作为转运使,可见……”元皓行顿了顿,淡声道,“盘剥之重。”

皇帝抿了抿唇,良久,忽然一笑:“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川蜀之地,蛮夷之民,多负担些,原也是应该的。”

“原本那一处地方民众秉性温和,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一次折损了三万青壮年男子,连蜀侯世子都没了,税率却依旧不更改……陛下,指望一个宁王在那里压着,只怕会有事。”

皇帝凝神想了想,轻轻低头,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淡声道:“现在不是没事么?”

元皓行淡茶色的眸子在皇帝漠然的脸上凝睇半晌,对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了若指掌。皇帝是巴不得川蜀出了事,最好借乱民之手解决了宁王……再不济,也能给宁王追加一个监管不力的罪状。呵……真正是,目光短浅。

他自小便与皇帝及宁王熟识,也清楚皇帝的心结,却只能说,谁来坐皇位这件事,立嫡不立贤,真当是天注定的。心中虽这般想着,元皓行面上却并未展现丝毫,只是谦卑地低下头,缓声道:“川蜀一乱,今年的国库,便撑不过三个月。”

皇帝盯着这个年轻人,悚然心惊。

宁王是要对付的。可是国库的银钱,也是国之根本。

若不是他这么一提,只怕自己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