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86/89页)
听了这话,甄意便知司瑰有多认真。
卞谦的家庭,甄意知道一些,他家很有钱,却有不幸的事。也正因如此,他优雅的品质才格外珍贵。
开到半路,车子忽然熄了火。黑夜和车灯都静止了。
林警官重启车子,可它跟老头子似的,咳咳几声颤抖几下,没动静了。林警官无奈:“司瑰,你来试试。”
两人围着车捣鼓,易洋无聊,声音颤抖起来:“深山老林,我……来……了……来讲鬼故事……”
林警官和司瑰心理素质硬,跟没听见似的。甄意脸发白。
易洋大为受挫,重新阴森森道:“那我们讲凶手劫杀驴友埋尸深林……”
司瑰抬头:“哪里?带我去看。”
易洋:“……”
甄意呵呵几下,瘪起嘴,外边黑乎乎的,夜空都看不见城市的灯光了,她不敢听,却又不好意思说害怕。想着想着,有点儿想尿尿了……
忍!可怎么越忍越憋不住?刚才吃干面包不该喝那么多水。
甄意小声:“司瑰,你陪我去一下厕所好不好?”
“哦。”司瑰推门要下车。
“等一下。”林警官阻止,“我陪她去。”
甄意脸红:“不用了,司瑰陪我去就……”
“让林警官陪你去吧。”司瑰说。
甄意懂了。一来不能让两个女生去,男士陪着更安全;二来不能让易洋同去,警察都留在车里。
甄意红着脸跟在林警官身后往林里走,问:“林警官,你认为肖岩是嫌疑人吗?”
“嗯。我觉得季老师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我不太懂。”林警官摸摸脑袋,不好意思,“我是军队转业,特佩服你们读过大学,说什么都头头是道,不像我,不会说,只会闷头干。”
“哪有,我们没你的实战经验嘛。”
才走十几米,面前拦着一条小溪,视野开阔极了。甄意尴尬死了:“算了,回去吧。”
“我往上游走十几米,背着身子。”他挠挠脑袋,很困窘,“甄意你放心,我不会偷看。”
眼见他走远,甄意想着溪水潺潺,他也听不到声音,赶紧蹲下尿尿。一边羞红着脸,一边数鹅卵石,一边左顾右盼。举目之处,只有黑森森的树,回头已看不见汽车的灯光。
甄意很快提裤子站起来,却看见前边那高高的人影,矮了一截。
她吓得魂飞魄散,定睛一看,林警官蹲着一动不动。风在吹,树林哗哗作响,仿佛无数的影子在跑动。前方,后方,全都是。
甄意吓坏了,飞快朝他跑去:“林涵!”那年,她进警署就是由他带的。
林涵正蹲在溪边,回过头来:“干吗这么叫我,没大没小。”
“我不是有点儿怕么。好了,我们走吧。”甄意转身,踩着溪边的鹅卵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摁进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里。
甄意鸡皮疙瘩全起来,低头一看,差点尖叫,溪石上全是血,顺着溪水静静流淌。她手上,脚底石缝里,是血淋淋的血肉组织。一堆一堆,就着隐约的天光,鲜红的,触目惊心。
林涵警惕起来:“还有温度!”他立刻起身,眼神锐利四处看。
月光被云层遮住,黑夜更黑了,深林某处有一道手机的灯光刺穿夜幕。
“他在那里!”林涵踩踏着石头,越过小溪跑去对面。甄意不敢独自回去,跟着他跑:“林警官!”
她踉踉跄跄踏过小溪,跑去对面的森林,用最大的力气跟着他的步伐。树林里黑漆漆的,她竭力睁大眼睛,不敢闭眼,怕看不清林涵的方向。可他跑得太快,影子很快模糊在一根根伫立的树丛里。
“林涵!”
“林警官!”
黑夜渐渐安静,四周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跑步声。脚底厚厚的落叶层细碎地断裂,风一吹,满世界的树叶都在沙沙响,仿佛在唱奏鸣曲。她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四处看,所有的树都在抖,像是跑动的影子。
她心跳仿佛停了,往林涵最后消失的方向拼命跑。终于,她看见了他,这次,他高高的身影,依旧矮了半截。
他靠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
“林涵!”她跑去蹲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可这次,他没有说话。
夜色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再度摸到某种温热而黏稠的液体。她惊得魂魄快出窍:“林涵,不要睡过去,保持清醒!”她摸索着试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哆哆嗦嗦想检查他的出血处,用衣服给他包扎。身后却响起脚步声,细碎的,窸窣的,走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清脆而温腻。
甄意浑身紧绷起来。
那一瞬,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森林笼罩在一片乳白的薄纱里。月光缓缓从林涵脸上流过,他紧闭着眼,满脸血污。
而他脸上出现一道影子,一个人扬起一把类似斧子的东西。
她心跳骤停。
言格把车开到一处安静的小路旁,给言栩打电话。打完电话。他落下玻璃,熄了火,靠在座椅里出神。
夜晚很安静,树林蓊蓊郁郁的,风吹过,空气像泉水般清冽。
今天满月,偶有厚厚的云层,阴晴不定。总的来说,月色非常好,像一层水银。
他不太会欣赏,不像某人,见到月光皎洁都会兴奋地大叫,又蹦又跳。
奇怪,此刻想得最多的不是案子,而是她肿肿的眼睛和不停打哈欠的样子。恍惚间,挡风玻璃上飘过去一粒光,细微的,一闪,又一闪。缓缓飞,渐渐隐匿在树林里。
很多年没见过萤火虫了。
记得高二开学,他们班去南冲秋游。甄意狗皮膏药一样黏去,他到哪儿她跟到哪儿。夜里,他不想参加篝火晚会,一人先回房。
他坐在灯下看书,听见木门口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在拨动木门。
刺猬?
他放下书,推门去看。
门后的她蹲在地上撅着屁股,貌似在找什么,他一推门,“哎呀!”她磕到头,捂着脑门一屁股坐倒在地,火星样的东西飞溅在她腿上,“嗷——”她瞬间弹跳而起,双腿乱蹦手乱抖,“好烫好烫!”
“……”他扶着门,静默地看她一秒之内无数个动作,不知她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