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 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第44/73页)

杨姿目瞪口呆,不敢过去看,慌忙起身跑去房门口。手还没碰到,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面前,冷面看她,身上背着一个女人。

“怎么把她抓来了?”

男人把肩上的女人往地上一扔:“被这个警察怀疑了。甄心呢?”

“刚出来了一下,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男人转身:“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

“抓一个更重要的人。”

警署内,决策人员聚在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司瑰失去联系,失踪了。

目前还不确定,但大家认为很可能和杨姿有关。各方作战小组都已开始紧锣密鼓地调配准备。特警通讯后勤各部的负责人都在紧急商议对策。

言格异常沉默,在角落里安静无言。兜里的手机滴滴一响,是电话。他接起来听,安瑶很惊慌:“言格,言栩被人抓走了。”

甄意是在女孩的哭声里醒来的,她嗓子干燥得起火,头脑昏昏沉沉像滚动的泥浆,呼出的空气好似滚烫的烈焰。可又有冰凉的风在吹。

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努力挣扎却醒不来。她很着急,又惶遽不安,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怕这身体从此被甄心占据。

她奋力扑打撕咬,突然间醒来,狂蹦乱跳的心便平息下去。

“甄意……”司瑰伏在她身旁呜咽,“你怎么……”她看着甄意背后的伤,想伸手去抚却无处落手,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司瑰啊。”甄意呼吸沉重,“你怎么被抓来了?”

房间有一面墙打开了,没有栏杆,外面是十二月灰蒙蒙的天空和无尽的树林。

天光刺眼,甄意头痛欲裂。

司瑰侧躺在地,听言目光呆滞一秒,眼泪涌了出来。她疲软无力地平躺下,拿手臂遮住眼睛,哭得浑身颤抖。她该怎么对甄意说?

甄意茫然又心疼:“阿司,我没事,死不了。”

司瑰精神颓废软弱,也是中了迷药。甄意想拉拉她的手,可手臂失去了知觉。挣扎着,视线里出现男人的鞋子和洁净的裤脚。

甄意扯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忍着背上刀割般的剧痛,竭力扬起头看看究竟。对方仿佛迁就她,蹲了下来。

清秀而消瘦的脸庞,极淡地抿唇一笑:“甄意。”

“你……”甄意惊怔,万万没料到,“怎么是你?”

“奇怪吗?”他手指灵活,把玩着一个银色的环,“要不是那天你急刹车时我发现跟在身后的车辆,我早就把你带走。临时去警署是为了拆掉保护人员。最安全的地方也最危险。”

“淮生……”甄意僵硬地仰着头,盯着面前这张秀气而平静的脸,“不可能。你……你怎么能让淮如去死?”

“不死又能怎么办呢?”淮生眼神放空,“她为了我,牺牲了整个人生,生命凋零成那样子了,还提心吊胆地给我赚钱,惦记着给我买吃的。她那么霸道的人,现在别人白睡了她,威胁说报警,她就不敢找人要钱,收拾东西立刻逃命。”

他细长的手指摁在地上,掐得惨白,眼眶中的泪雾一闪而过,他拉开衣袖,手臂上赫然全是烫伤、抽打伤、勒痕。

甄意惊住,自淮如逃亡后,淮生一直在自虐。

“我常常想姐姐会受哪些苦,想那些男人怎么伤害她,想知道她的痛苦,想感同身受。”他仰起头,收起衣袖,“接下来的命运是更凄惨的水深火热,我宁愿她失去意识,回到她心里最开心的时刻,然后瞬间死去。”

甄意呆滞地听着,竟泪流满面。

高强度的虐待折磨,她的身体崩溃发烧了。鼻子里呼出来的是滚烫灼热的气流,身体里火山爆发般的疼痛已被无处不在的高温烤化。现在,她像被裹进一张密不透风而布满刀刃的毛毯,不断升温,一度度缩水。

“可淮生,”她艰难道,“你被人催眠跳楼,差点死了。”

“是我自己想跳。”淮生低头俯视她惊愣的眼神,“我想自杀,不想再继续。我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是你不顾危险救我。你救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也有你一份。”

甄意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因高烧而潮红的脸一点点变白。

司瑰泪水汹涌,握紧甄意脏兮兮的粘满血迹的手腕,想给她力量。可她似乎感受不到。她仍是看着淮生,眼睛里涌出晶莹的泪水,闪闪地坠落。

淮生默然。

她累了,脖子再也承受不住,酸软地垂伏下去,说:“如果重选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淮生一怔。

她有气无力地喘:“不管杀人有什么理由;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医生可以因为病人以后成为罪犯而不施以援手吗?人可以因为别人以后会杀人,而现在见死不救吗?或许可以吧。只是,我不可以。”

淮生眸光深深,不言语。

杨姿皱眉,嘲讽地哼一声,问淮生:“该给警察打电话了,告诉地点,然后去接厉佑。”

淮生抬手摸甄意的头发:“可我们亲爱的小伙伴还没出来。”

言格立在警署大厅的窗户前,望着窗外忙碌的早晨出神。

新一天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稀薄,清冽。部署方案已经下来,而这一天,他沉默寡言。

安瑶走去他身边,表情凝滞,道:“你担心吗?”

言格没有反应。

警署院子里停了大量的车,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上边最终决定用厉佑换回人质,这让出警队伍极其振奋。

季阳经过,上前说:“言医生,安全部的特工乘飞机赶来。半小时后嫌疑人的电话打来,我们就可以出发。”来的都是当年抓厉佑的特工。虽说换人质,可都想在交换的那刻保全人质,抓获罪犯。

言格不作声。

季阳又道:“陈队说你最了解这伙人的心理,上边也让你参与决策。但我想问,你确定就这样被他们牵着走?”

良久,言格才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安瑶眸光微闪,寂静地低下头。

冷风吹乱她的头发,迷了眼睛。

甄意趴在地上,沉沉地呼吸着,她用力地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关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