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后来我才发觉,原来我挺喜欢意见相左的观影。”转身,他与花静初一同望向远处那位站得笔直的男子。

那不卑不亢,就算天塌下来也无所畏惧的男子,确实是他顾生云认识的刑观影,至少这点他不曾变过。

“不再是默不吭声、照单全收、置之不理的观影,而是大部分时候我皆猜不透他心思的观影,老实说,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爷心思深沉细腻,处事冷静沉着。”她知道的爷一直是这样的性子。

“在我看来他根本就是冷漠无情。”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不在意,对人更是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

“他唯——次失去冷静便是在太后宫中抱起奄奄一息的你时。”那凝聚在刑观影眼中的风暴,如今想起仍令他冷汗直冒。

“谢谢你,花主。”

“顾大人?”突来的道谢让花静初感到无措。

“花主必定不清楚你的活救活了多少人的命。”他是真心的致谢。“若不是急着救花主的性命,我想观影必定杀光所有阻挠者,然后……杀了他自己。”

花静初诧异地张着唇,喉头泛哽。

“你活,观影才能活。”顾生云直直望着花静初。“这点,今后花主必须时时牢记在心。”

“活,也只为你。”

刑观影对她说过的话蓦地跃出脑海与顾生云的话相互呼应。

原来……原来她心心念念的爷,对她竟是这样的心思,不是说给她欢喜的好听话而已,而是以神魂为誓的诺言啊……

心,没由来地生蜜又泛酸,想着爷对她说出那句话时的心情,真恨不得此时能扑进他怀中回应他的情。

“遇见花主之前,我不曾见他露出那样含情的眼神,更不曾见他脸上浮现过那种温柔的微笑。”初见时,他还怔了下呢。“今后有花主在他身边,就算日后见不着他,只要想到他与花主在一块儿,我就能安心了。”

花静初愣了下。“顾大人是什么意思?”

“以往的我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他心无挂碍,说走就走,毫不在乎是否有人会在乎他、关心他。”怪了,他明明与刑观影年岁相仿,心境却宛如长辈。

“现下的我仍是担心,担心他一心护你,什么皆可舍弃,切割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

“静初不太明白大人所言。”

“没关系,以后你就……”倏地,顾生云眼一瞪、脸刷白,顾不得形迹曝光,足尖一点急奔而出。

心一惊,花静初连忙尾随于后,焦急的眸仓皇寻向刑观影所在之处,却见刀光一闪,一溜腥红飞溅而出,映红她惊骇莫名的眼……

一切,仿佛皆慢了下来。

在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正以缓慢之速于花静初眼底掠过。

翻飞的衣衫碎片、恣意淌出的鲜血……这刀锋一划,硬是削去刑观影胸前一块肉,下手之重毫不留情,真够狠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急着想替刑观影止血,茫然中探出的指被握进他掌中。

行动受阻的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睁大的双眸直直盯着刑观影的胸口无法移开。

“我来。”难得沉下一张脸的顾生云出指连点刑观影胸口几处穴道。

“才想着要你别做得这么绝,你还真不手软。”骂归骂,他语气中的不舍却难以掩藏。

花静初只知道顾生云正对着刑观影说话,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下意识摸进他袖袋的手终于找到了他为她随身携带的伤药。

拔开瓶盖,她屏气凝神地将药粉一层层撒落,然后看着浅绿色的粉末慢慢变得湿润、潮湿,而后融于血水之中。

湿了再撒,又湿,继续撒,她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眼里容不下其它事情,也无法顾及其它事情。

“呈上来。”太后的口气有些不稳,望向刑观影的眼神复杂难测。

“住手!”一声喝下,一名男子快步而入,制止了侍卫的动作。“这是什么?”

地上那摊血中是一连皮带肉的肉块,手掌般大小,硬生生刚从人体上切下来的肉。

从刑观影胸口割下来的肉。

但……为什么?

看了眼抿唇不语的刑观影,望了眼神色仓皇的太后,六王爷拿走侍卫手上的白绢,蹲下身将肉块拾起,将血迹拭净。

唉。见状,顾生云叹了口气。怎么连六王爷也来了?该不会是皇上对他说了什么吧?

可惜,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你……”灯火虽不明亮,却足以看清皮肉上烙出的龙纹印,六王爷震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四皇兄?!”凝视着刑观影的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四皇兄。

一位从小便失踪的皇子,一位只在六王爷满月庆贺图画中存在过之人。

对他而言,未曾谋面的四皇兄并不存在,甚至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如今,一见到象征皇子的龙纹印时,“四皇兄”这三个字竟自然地脱口而出,不加思索。会有如此直接的联想与反应,连六王爷自己都感到诧异。

“六王爷说笑了。”刑观影淡声开口,因伤而略显苍白的脸让他的神情更加漠然。

“说笑?”六王爷挑了下眉,这样的事岂能用一句“说笑”便解决?

“若是说笑,母后何需暗地派私兵将你捉到此处?”话虽是对刑观影说,六王爷的目光却锁着太后。

“刑某曾担任军师,脑袋多少有点用处,为太后消愁解忧一事,还能帮上一点忙。”

闻言,顾生云瞪了刑观影一眼。是!他这一刀划下去,确实是替太后解忧了。

“那这块龙纹印又该怎么说?既是说笑,你又何必割了它?”

淡漠地望着六王爷握在手上的血肉,刑观影自嘲一笑。“那是一颗瘤。也许能一直相安无事,也许某一天会突然生疮发脓,变成一颗毒瘤。”垂眸,他看着拿起手绢按压着他胸前伤口的花静初,那惨白的脸色仿佛伤的是她。

“以前,刑某无所谓,但现下,刑某开始贪生怕死了。”他伸手覆上她沾染着他血迹的手。“倘若能在瘤转变为毒瘤前割除保命,何乐而不为?”

“割除保命?”六王爷不接受这样的说法。“龙纹印象征的身分你岂会不明白?”

“六王爷看错了。”刑观影坚决否认:“那不过是一块腐肉而已。”

“你……”皱起浓眉,六王爷转向太启。“母后是何时知情的?”

太后紧抿着唇不发一语,目光迟迟不与六王爷对上。

原本,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若非皇上要她别再为了拒婚一事为难刑观影时漏了口风,这样不得了的大事不知还会被隐瞒多久。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就算不能赶尽杀绝,也得永绝后患。

“原本本王还不明白为何皇上说他错了,错在不该用赐婚七妹一事逼刑观影表明身分。”原来如此。本是同根生,如何能成亲!“但母后,您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