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前村月照半江水(第8/11页)
幸好此刻云连邀只是受了内伤,却没有立时昏迷。否则依着苏袖背着萧茗去往晏雪山的经历,她是绝对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当然,正因为其与水有些缘分,更能很轻易地发现隐秘的山洞。
得意扬扬的将云连邀扶到洞中坐下,自己则掩盖好洞口的诸多绿色植物,以免被那两个去而复返的人发现。她小心翼翼地退到云连邀身旁,其正在盘腿打坐,以那磅礴的内力运转修复体内的伤。
所幸云连邀伤势应该不重,但是因为覆着假脸,就脸色上还是毫无异样的。为了不打扰他,苏袖只好开始打量着自己无意中又发现的山洞。显然自从无数次与山洞结缘后,她很有一种在山中寻找隐蔽处的能力,就如同方才一路驰来,险些就错过了这个被无数绿色藤蔓遮掩的地方。
这个山洞并不是很深,且有些矮小,似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苏袖光是站着也需要低着头慢慢朝前走,但这并不阻碍此刻她在山洞中有些寻觅宝物感觉的好心情。
云连邀静静地坐在原地,体内周天运转一息又一息。他亦是感慨,幸好他所认识的苏袖,一向都是宁肯天下人负我,也不我负天下人的姑娘,所以她明知之后自己要对她做些什么,也不在此刻弃而不顾。虽然他知道自己用子母蛊控制着她是一回事儿,她却绝对没有背后暗害自己的心思。就凭借着这股信任,他的伤势在一点点地恢复。
忽然,洞内传来一声惊呼。云连邀眉眼微挑,迅速起身,朝着山洞深处走去。却是在山洞尽头也没有看见苏袖的身影,狐疑之下却听见她从洞壁外的声音传来,“这里、这里。”
云连邀移过身子,就看苏袖浑身湿漉漉的从仅留一人侧身而过的缝中钻了出来,瞠目结舌地说道:“那里头居然有一股温泉。”
“你这是掉进去了?”云连邀打量着数度与水结缘的苏袖,赫然想起自从江湖中封称她为若水仙子后,就已经连连遇水,不觉有些好笑。
苏袖赧然,“因为没有落脚处,又是没有注意,就这么掉下去了。”
云连邀也啧啧称奇,这里是江岸边连绵青山的一隅,连他也不知晓这处山的名字,但大自然鬼斧神工,最是不能理解,在这里孕育出一处不引人注目的温泉,自然也是可能的。
他柔声道:“此处既然有个温泉,不如我在这里想办法生出堆火,替你烤干衣裳,你先去洗个澡。”
苏袖大为戒备,“你为何对我忽然如此殷勤?”
云连邀嗤笑一声,“自然一会儿还要调换,辛劳了这些天,能有一处温泉自是大妙。当然让你先行舒坦一下而已。总不能你我二人一起……”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内已是笑意暗藏,苏袖正被温泉中的热气蒸腾得面色红润,此刻也是怨怼地白了他一眼,“我事先说明,我敬你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以后这种话不能胡说。”
云连邀立刻正色道:“每次面对袖儿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说些唐突的话,若我紧守不说,反倒是显得我更加道貌岸然而已。”
苏袖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暗暗推了他一把,轻声道:“你转过背,我进去了。”
见她不欲再说,云连邀叹了口气,方转过身去。其实他也不过是在路途中借着与其亲近重温逍遥峰上与苏袖的种种过往,他始终怕自己忘记了水运寒的一生。水运寒虽然不过是云连邀的身份之一,却也是他扮得最辛苦的一回,然则云连邀的生涯之中,正因为进入的太多,出来的太多,才让自己的心态处于很微妙的时时刻刻。
闭上眼直立不动,体内周天自然运转,凭借着他超强的复原力修复着体内的伤势,只有身后女子小心翼翼的宽衣声不断地进入耳内,即便是看不见也足以勾勒出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不过只有云连邀明白心中的苦涩,不论是当初的水运寒孤注一掷通过婚事夺得先机,还是今日自己的发乎情止于礼,以后的以后,再与她没有缘分。
因为,她是凤帝指明要生擒的人。
而云连邀很清楚苏袖对于任何一个男人的吸引力,在于其身上,自有一种惹人怜爱让人保护的气质,他甚至能肯定,当凤帝见到苏袖的时候,一定不会想着怎么去杀她,而是怎么让她臣服在自己的手上。
苏袖轻声说了句:“我进去了,辛苦连……替我烤下衣裳。”
她始终不能自如地将连邀二字说出口,顿了顿就闪身入了那狭缝后的小温泉口。
半晌后,云连邀转身,首先不是生火,而是在她褪尽的衣裳里翻找了下。
果然没有。
她能这么笃定而又毫不惧怕地与自己一路而来,便是因为原先那几张残图并不在她手上。云连邀忽然陷入了沉思当中,在洞中捡拾了些干柴枯草准备生火,同时心中也在揣测,若是残图不在她的手上,会在谁……那里?
连水运寒她都从不吐露心声,交托信物,还有谁她能够如此信任。
他的手微微一颤,从腰间起出一个小小的铜铃,忆起了当初苏袖在蓬莱城邵府求水运寒去寻找的人。
长天坊。
惜香公子白锦!
想不到此人居然与苏袖这般亲密。云连邀心中生出疑窦,那时正是因为觉着这铜铃有些奇怪,才没有立刻去如她所愿,后来更是失之交臂没能将铜铃归还给她。现在想想,此铃儿或者正是她与白锦联络的一个途径,的确不能给她,而且可以善加利用。
只是他也不能确认苏袖会将残图交给白锦,极大的可能便是她将这东西放在了哪个地方收藏起来。
将这些思绪抛开,云连邀又暗自摇了摇头,撑开苏袖的一件带着体香的小褂放在火前,心中忽然涌起滔天的情意,一时间竟然连他也不知晓这是为何,恍惚间居然十分失常,大抵这与云连邀十三岁学成下山,十五岁得遇名师学得绝世武功,十六岁被凤帝救于燕门峡从此答允为凤帝谋事儿,以众多面目行走江湖,十七岁时入地狱门成水运寒,十八岁时在北海岸边救上将要溺水的苏袖。
大雨披泄而下,打过洞外的绿色藤蔓,汇聚成流分成两股,一股流到外间,另一股则落入了洞口边缘,听在耳内自是另一种感觉。
到如今纵横江湖的十余年时间里,因为太过忙碌而忘却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事情,除了与绯夕烟的虚与委蛇,真心付出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女子。他对她如此残忍,她却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眼眸一黯,这就是他的无奈之处,数度将她拯救于手,却又要将她送与狼口。
正在这时,苏袖的声音从狭缝后传出,“我要出来了,衣裳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