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有他的城(第5/6页)
沈以念艰难地端起酒杯,笑得好似一派轻松:“一定。”
陆子晨喝三杯酒换沈以念喝一杯酒,可沈以念却觉得在喝下这杯酒的下一秒,胸口火辣辣地疼,醉得惨烈。她想,假如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会看见一个一脸悲壮的自己。
“小样儿!酒量渐涨啊,敢不敢拼酒?”姚思雯起哄地说。
一瓶啤酒下肚,沈以念的脸颊就已经染上了绯红色,认怂地摇了摇头说:“不敢。”
“不给面子是吧?不拼酒也行,罚酒!”姚思雯迅速撬开几瓶啤酒摆上桌,拿起一瓶酒给沈以念的酒杯倒满,振振有词地说,“我和老贾结婚,你没到场祝福,罚不罚酒?”
“罚。”沈以念自认这件事确实不对,即使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端起酒杯,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我陪你!”姚思雯也跟着一杯酒进肚。
她知道沈以念今晚这酒喝得不痛快,而她又何尝不感叹造化弄人。
她从没有想过,沈以念和陆子晨有一天会各自嫁娶,也从没想过她嫁的男人不是陈宏伟,而是贾万辉。
如今,她和贾万辉。沈以念和林泽枫。陆子晨和王诗蓝。
三对,表面上大家岁月静好,得偶若此,夫复何求。
可她心里清楚,他们从小长到大的五个人之间,最美不过友情,最遗憾不过爱情。
“陆子晨公司成立,大喜事。你连祝贺都没有,罚不罚酒?”
“罚。”
“喝!”
“还有,你、我、老贾、陆子晨、林泽枫,我们五个人是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高中三年的同校校友,就连高中毕业后都约定一起考来北京上大学,以后要在北京奋斗。虽然林泽枫那小子被家里安排去了巴黎上大学,但我们四个还是如愿一起考来北京上了大学。我和老贾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而你和陆子晨同校,我们四个时不时小聚一下,坐在大马路边上喝着啤酒、撸着串、谈着梦想、唱着歌,一嗨嗨到后半夜,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像疯子一样喊,老子一定要征服这座城市!还因为时差的关系,专挑林泽枫睡觉的时候,给他发短信,告诉他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媳妇儿,你喝多了,别说了。”贾万辉皱着眉,想阻止姚思雯。姚思雯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激动地吼:“你别管我,我要说,不说出来,我心里不痛快!”
“让思雯说吧,不吐不快。”沈以念低着头,像犯人听审一样小声地说道。
陆子晨表情深沉,沉默不语。
那时年少,他曾对沈以念说,没有实现不了的梦想。只能说是牛皮吹大了,但只有他知道,当他吹下这个牛皮并为之努力奋斗的过程有多爽,这就够了。
因为当时有沈以念在他身边,所以他很容易满足地说“这就够了”。
时至今日,他在北京站稳脚跟,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梦想实现了,可恰恰相反,他自知错失了一生的梦想——沈以念。
他多想和她幼年同桌,成年同床,死后同葬地过完这既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陆子晨想着,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堵得难受。他又要给自己的杯子倒满酒,王诗蓝却温柔地阻止了他。
“以念,你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说明了什么吗?说明我们五个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姐妹,但好得跟五根手指一样,天涯海角都不能断了我们的友谊。大四那年,林泽枫回国半年后,你就和他一起去了巴黎,四个月后,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你准备和林泽枫结婚了,然后就四年多没再和我们任何一个人联系。区区一个中国到巴黎的距离,竟然差点儿断了我们五个人的友谊。”姚思雯用胳膊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你说,该不该罚酒?”
“对不起,对不起……”沈以念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不由得想起那天,与林泽枫病房相邻的病房里传出阵阵悲痛欲绝的哭声,不用问便知,死神又带走了一条生命,亲朋好友正在为逝世的人悲伤。
在她面前一向表现很乐观的林泽枫却变得心情低落,他说:“以念,如果哪天我输给了死神,请你替我向朋友们隐瞒我去世的事情,他们的青春应该是绚丽的,不应该被描上一笔死亡的黑色,我不希望再有人为我难过。”
正因如此,不是不想联系,而是迫不得已断了联系。
“对不起什么?两杯!林泽枫那杯你也得喝了!”姚思雯嚷着。
“好,两杯!”沈以念一杯酒入口,如同破了的苦胆般难以下咽。
刚又端起酒杯,她就听见身旁的陆子晨皱了下浓眉,说:“行了,别喝了。”
姚思雯双眼迷离不满地看着陆子晨,摇晃着站起身,打着酒嗝说:“凭什么不让喝?你有什么资格不让她喝?你俩……”
贾万辉腾地站起身,伸手一把捂住姚思雯的嘴,沉声说道:“酒品差就别多喝酒,省得说错话。”
姚思雯使劲儿咬了口贾万辉的手,疼得贾万辉龇牙咧嘴,松了手。
“以念和子晨怎么了?”王诗蓝狐疑地看着姚思雯问。
“他俩……嗯……”姚思雯跌坐回椅子上,找回了一丝理智,摇了摇头说,“他俩年少时的酒品……都不好,所以没资格不让对方喝。”
贾万辉听言,松了口气。
沈以念实在不胜酒力,再加上空腹且酒喝得太急,胃里早已翻江倒海,此时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连忙用手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进包间前,沈以念明明看见转个弯就有洗手间,这会儿怎么跑都跑不到头。
沈以念想着,猛然撞上一堵肉墙,实在忍不住了,她手一撤,吐了出来。
“嘿!”秦宇低头看着自己衬衫上粘的呕吐物,十分恼火,极力忍着像把他当墙扶的沈以念揍上一拳的冲动。
“她是女人,她是女人不能打!”秦宇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
“呕……呕……”沈以念整个人眩晕,又干呕了两声。
“你要是再吐我身上,我的拳头可就控制不住了!”秦宇脸色铁青,忙用双手把沈以念扶正,让她和自己保持距离,四处看了看,他像寻找遗失物品的主人一样,提高嗓门语气极冲地说,“这是谁家的醉鬼?有没有人过来认领啊?”
“呵呵。”沈以念突然仰着头,眉眼弯弯,傻笑起来,呆呆地看着秦宇说,“没人认领,娘死……爹娶妾,没家,死了……都死了,一个家都没有了。”
“是你?!”秦宇睁大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以念那熟悉的容颜。
出来找沈以念的陆子晨见她被一个痞气的陌生男人半抱着,顿时有了怒意,箭步走近,看见男人衬衫上的呕吐物后,怒意转为同情,他扶过沈以念说:“不好意思,她喝醉了,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