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城古道(第2/14页)
就在这时,人群似乎忽然间被点燃了一般,瞬间就炸开了锅,喧哗声顿涨。
无忧捂住耳朵,看到两个人把一个男子拖上青玉台,然后松手,把他重重地扔到台子上。
无忧负手于身后,挑起唇角,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三人。
一个面容粗糙的壮汉,一个面容粗糙的妇女,长得不是很符合她的审美观,两人皆笔直地站着。被扔在台上的那个少年倒是眉清目秀,但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还是个病美男。这究竟是在演哪出呢。
“让丑八怪献祭!让丑八怪献祭!”
无忧正疑惑呢,身旁一个大叔就非常激愤地挥动拳头大叫起来,随后引发一片声潮,颇有些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感觉。
丑八怪?不是她刻薄,上面有俩丑八怪呢,两人都献祭啊?
无忧虚心地请教那位激愤大叔,得到的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眼:“我说这位姑娘,看你长得也挺好看的,怎么脑袋里面连根神经都没有,只装脑浆的啊?”
无忧笑得很温柔,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一定会让他欠揍的脑袋里连脑浆都装不了。
“那个趴在青玉台上的人那么丑,你怎么看的啊?”
无忧道了谢,默默地转过身。她现在可算是懂了,为什么大人会施法把她变成一个中年大妈,为什么这里的人觉得中年大妈是美女而眉清目秀的少年是丑八怪了。
这座城里居民的审美观与正常的生物是完全相反的!
被人扔在青玉台上的少年满面惊恐,缩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却被壮汉一脚又给踹了下去。少年痛呼一声,趴在台上一动不动了。
台上上演真人殴打剧情,下面的观众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呼起来,听这声音完全不像是同情,而是兴奋。
无忧叹了口气,这孩子的父母都哪儿去了?
“献祭!献祭!献祭!”新一轮声浪如潮,几乎要把她淹没。
无忧揉揉耳朵,漫不经心地望着台上。
一男一女把他丢到青玉台上后,只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便飞快地离开,仿佛此地有什么不祥之物,或者说是什么危险的东西。
人群忽然间诡异地安静下来,风吹叶落,连树叶破碎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少年喘息着趴在台子上,惊恐地环顾四周乌压压的人群,眼底满是恐惧,呻吟的声音仿佛被人掐断在喉咙里一般,只能发出零星的呜咽,像是一把断弦,被凛冽的秋风拨动。
表演被殴打而已,需要做出如此恐怖凄凉的作态吗?无忧双手环胸,支起手肘撑着下巴,极为悠闲地看戏。
不料异变突起,少年的表情忽然一僵,呜咽声吞没在唇边,直直地倒下去。鲜红的血液缓缓地从少年的身子里流出来,宛如一条赤色灵蛇,在青玉台上蜿蜒游动,填满了台上的沟壑花纹。
无忧面色一肃。
少年的嘴唇因失血过多已经发白,变得透明无色,俊秀的眉眼瞬间覆上森森死气,玄黑似墨,仿佛整个人突然就被一层浓黑的雾霭团团罩住。血液愈流愈急,妖艳而诱惑地以缓慢的姿态流进早已为它准备好的容器里,汇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血祭……”无忧喃喃自语道。
这种上古奇术早已被父神大人划入上古神祇十大禁术之中,严禁使用,违者必惩。不想今日在此处遇见,倒真是让她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了啊。
少年身上生气已灭,但无一人觉得这种死法有何诡异或不妥之处,也无一人对他抱有同情之心,脸上都带了一种扭曲的兴奋。
待少年的血液将祭台完全浸透之后,祭台便开始光芒流转,赤色光幕将少年包裹在其中,只余下一痕模糊的影子,随后就渐变渐淡,直至消失不见。
青玉台在瞬间恢复正常,依然是原来的碧色温润,像一眼深潭,绿得浓烈。仿佛之前的挣扎和血泪,全部都是幻觉。
可是无忧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幻觉。她所看见的,全部都是事实。
人群爆发出激烈兴奋的吼叫呐喊声,听得人血脉偾张,就像这不是血祭,而是一场无比美妙盛大的宴会。
无忧摇摇头,巧妙地挤开喧闹的人群,退到较为空旷的街道上,负着手慢慢地散起步来。
一来就遇到美少年被判死刑,她的心里虽不见得有多么的怜悯,可惜倒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毕竟人类的长相能入她眼的并不多,这样的好皮囊就这样消失掉挺可惜的。
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少年的死法,太诡异了。
死得诡异,消失得更加诡异,如此手笔,根本就不像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看来这古城里,倒还真有些有意思的东西呢。
摸摸衣服,发现袖袋里居然放着好几锭沉甸甸的银两,并着几块散碎的金子,亮闪闪的。无忧心情大好,真没想到大人居然这么细心,竟还帮她准备了银子,这可是她从前当他属下时想都不敢想的待遇啊。
无忧随意挑了家客栈进去,底气十足地定了间上房,嘱咐掌柜的没她允许不要轻易打扰她,便径自上楼去休息。推开房门,没什么意外地看见整个房间里,花瓶里插的是鸡冠花,桌上摆的是鸡冠花,紫檀木大理石彩屏上绣的是鸡冠花,连床上的雕花都是鸡冠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忧果断地关了房门,下楼,再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掌柜的面前,温和道:“我虽仰慕圣花已久,奈何我实在和圣花不相匹配,实怕玷污圣花,不忍至极,只好麻烦掌柜的帮忙将房间摆设改换一下。”
信仰不可污,所谓人在屋檐下,低头也是需要技巧的。现在她人生地不熟,在这种被结界封印的古城,又无仙法自保,矛盾冲突当然是能免则免,不能免则尽量最小化,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儿伤了和气。
掌柜的长得倒是一脸周正,正气凛然的,看样子应该也是鸡冠花的狂热拥护者。当听到无忧提出要把雕有圣花的家具等物全部换掉时,脸都黑了一半,然后听着无忧的理由,越听脸色越缓和,越听笑意越明显,越听心里越舒服。再看看无忧的长相,沉思片刻,叹气道:“你也算是个有心的。不过也是,在咱城里谁敢对圣花不敬?既然你如此心诚,我也不好横加阻拦。”说着便唤来伙计去办理此事,另外还称供敬圣花是应该的,执意不肯再加收银子。
无忧对钱的事情无所谓,只要鸡冠花的事情解决好了就行。不然半夜三更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屋子鲜艳血红的鸡冠花包围着,在夜色里花影摇曳得像恶鬼似的,简直就是地府的升级版。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无忧才睁开眼睛,打着哈欠,洗漱过后下楼吃饭。倒不是她勤快,喜欢到客栈大堂去吃饭,主要是因为在这座古城里,每个人都如此的诡异古怪,若能收两个灵魂,想必饕餮也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