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27/28页)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从何处的语气里捉摸出一点其他的味道,我看着何处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难道你怀疑林海?”

何处明白我的意思,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起初我是想到他的,因为广告的事情他是唯一从我手上接触过这个计划的人,只是他知道的并没有这么详尽。”稍后,他又说,“但是,来了长城,我突然相信林海不会这么做,对他来说,这不值得,因为他知道我是一个具有巨大价值的兄弟,无论是友谊还是财富。”

我想到林海的笑容,我也相信林海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仅仅因为一个人的笑容我就相信他了?这未免有些草率。

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两人都沉默,这时候何处的电话响了。

何处一看来电显示,匆忙地接了电话,他叫了一声爸,然后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睁着的眼睛开始变的没有神采,我看着他,问:“怎么了?”

何处没有说话,但是他眼里忽然之间就掉下了一滴泪。

我呆在那里了,我不知道此时我该做什么,我的两只手举了举还是放了下来。

何处默默地挂了电话,擦了刚刚流出来的眼泪,满面的悲哀已经叫我猜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扶着城墙,缓慢地,无限留恋地说:“妈妈她走了。”

我心里还是一惊的,即使是一个曾经叫我痛恨的人,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个人都和我有着某种关联,那个和你有关联的人突然离开,你回觉得生活在某个地方变了味道,因为有些游戏规则突然就随着那个人的离开不存在了。

我看到何处悲伤的模样,我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给他一点不算安慰的安慰,但是我伸出手,在犹豫的空挡却被何处的手抓住了。

他依旧那样悲哀地看着我,以至于我觉得他是应该这样抓着我的。

他对我说:“你该原谅他们的。”

我奇怪,小声说了句:“他们?”

何处接着说:“本来妈妈在昏迷,但是我回去之后她就醒了,原来她是想再见我最后一面。”何处眼睛里渐渐泛起湿意,他停下说话,一转头,把那湿意打散了。

他鼓足力量一般,接着说:“妈妈是心脏病,所以即使爸爸不爱她,还是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他不知道如果他离开妈妈,妈妈会不会活不了。但是妈妈的心里一直装着爱,她觉得守着爸爸,守着我就守住了她的爱。”说到这里,何处的眼睛里终于还是又落了一滴泪,打在了我的手上,温热的,叫我的心里一麻。

我猛然间觉得这个女人是可怜的,而爸爸的无奈也是沉重的。可是这些都却造成了我和妈妈的悲哀。

但是我能说什么呢?一个已经去了的人,我还能对她心怀恨意吗?

于是我对何处说:“我不恨他们了,真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满是悲哀,不知道为谁而生的悲哀。

何处看着我,突然把我拉到了怀里,我想相信那是一个了结了恩怨的哥哥抱着自己的妹妹,所以我没有做任何反抗。

何处在我耳边说:“叫我声哥好不好?”

我闭上眼睛,很是努力地叫了一声:“哥!”然后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真的只是为了这声哥,它扩大了我心里的悲哀。

然后我就感觉到了何处因为悲恸地流泪而有些颤抖的身体,在我怀里,反而成了我抱着他了。

在长城上相拥的那一刻成了我梦里的一个缩影,总是觉得不太真实,但是又叫我觉得温暖与心动。

周五的晚上我们就回来了,路上何处一直很沉默,落落的眼神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整个途中,他只主动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想把爸爸接过来住。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是的,每次想起爸爸我的心里也是觉得孤单的,我想妈妈应该也是孤单的,现在孤单的人又多了一个了,那就让孤单的人都过来吧,也许我们彼此照顾,就了了孤单了。

刚下飞机阿可的电话就来了,她在电话里说:“怎么一直关机?”

我说:“刚才在飞机上,什么事?”

阿可没回答我,反问道:“怎么会在飞机上?应该在北京啊?”

我说:“出了点问题,我们提前回来了。”

阿可哦了一声,没有多问,然后说:“连秋明天出院,下周一开庭,你能来吧?”

我说当然会去,然后阿可就挂了电话。

出了机场,何处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又踌躇满志的样子了。我浅浅一笑,说:“何处应该是这里的何处!”

他顺手扑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佯装生气地说:“叫哥!”

从那天起,何处总是执意地叫我叫他哥,但是我也总是执意地不叫。

我们正准备离开机场,突然有个响亮清脆的声音冲着我们的地方来了,那人在叫何处。

我和何处都回过头,于是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子,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青春的装扮。

何处的眼睛一亮,随即满面微笑地挥手,那女孩就跑了过来。

在我眼里那确实是个女孩。

那女孩到了我们面前,激动兴奋地说:“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然后看着我,问:“这是你女朋友?”

何处笑笑,说:“不是,是我妹妹,叫小一。”然后又对我介绍,“这是若兰,上次我跟你说过的,学跆拳道认识的那个十九岁的女孩。”

我对那女孩笑着打了声招呼,想到何处跟我说的那个患了脑癌的女孩,难道就是她?我在心里说了声可惜,于是突然不怎么敢看那女孩,怕我的眼神把我心里的可惜出卖了出去。

何处问那女孩:“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了?”

若兰很是轻快地笑,说:“你以为我应该躺在病房里吗?才不要呢!我和爸妈协商好了,让我出来尽情地玩上一个月,之后我会好好回去在病房里待着,随便上帝召不召唤我,我也没什么意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她口中不是在说自己一样,我看了一眼若兰,有些佩服她了。

她又对何处说:“本来就想我到这来了找谁给我做导游呢,这下好了,你可是跑不了了。”

何处笑笑,说:“无比荣幸!你说想去哪里吧,包在我身上了!对了,要不让小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