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第6/8页)

那人口里咝咝的吸气,说:“那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个男孩子的家长老纠缠我,也不是个办法。”

爷爷说:“不管这些。我们现在去你女儿的坟头看看,如果真有耙齿,这梦就是真的。如果没有,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也要去。”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鞋子。

我们三人一行去了他女儿的坟墓上。这是一座新坟,坟上的长明灯还好好的。新土还有浓厚的泥土气息。

我们三人围着坟墓看了又看,没有找到耙齿。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那人用宽大多茧的巴掌摸摸头顶。

我们正要离开。爷爷说:“等等,我掐个时算算。”爷爷闭上眼睛,用大拇指有规律地点点其余四个手指头,不大一会儿,爷爷睁开眼睛,对那人说:“你上坟顶上看看。挖个三指深的坑,就可以看到耙齿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走到坟顶,拨开还没有紧实的新土。我在坟边期待地看着那人的手。爷爷则颇有胜算地坐在一块扁石头上,迎风眯着眼睛。

“没有哇。”那人停下挖土的动作,对爷爷说道。

爷爷伸出一个食指,说:“三指的深度。你挖到了吗?”

那人也伸出一个食指,在坟顶的坑里量了量,说:“哦。还没有到三指的深度呢,这坑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这么深,用手一量却还没有呢。”

爷爷问道:“有烟没有?”那人用小臂蹭出烟盒,抛给爷爷。

那人又挖了一会儿,说:“这里的土紧实些了,难挖。”

爷爷说:“那就对了。”

“怎么对了?”我问道。

爷爷说:“新埋的坟,坟头上的土都是稀软的。他挖到了紧实的土,那就说明有人在这里钉了耙齿,把土压紧了。那人怕别人发现,所以在紧实的土上加了些松土做掩饰。但是那人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托梦给她爸爸说明了。”

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大叫:“果然有个耙齿,真他妈的狠心!我的女儿受了冤枉苦了。”那人举起手来给我和爷爷看,一把锈迹斑斑、粘了些泥土的耙齿在他的手中。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帮你。”

那人在一处池塘边洗了洗手,就带我们一起去医院。从上次我和爷爷遇到鬼官的岔口往右边的路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医院。这个医院条件不怎么好,墙上的石灰剥落,窗户的铁条锈迹斑斑。医院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花亭,但是荒草丛生,花种杂乱,疏于打理。

“那个男孩子在二楼。”那人说。

医院的住院部是个简单的两层楼,楼梯狭窄不堪,梯级高得要努力抬腿才能上去。梯级旁边的护栏很脏,站不稳的时候都不敢抓住它来保持平衡。

我心想,医院都破成这样了,病人住在这里能舒服么,病人能信任这里的医生么?至少要派个人把脏的地方打扫一下嘛。

走到二楼,朝左一拐,进第五个病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躺在白色的床上,他的旁边趴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鼾声如雷,那个男孩子居然在这样的鼾声中也能入睡。

“要不,等他们醒了我们再进来?”那人把嘴巴凑到爷爷耳边问道。他的指甲间还有没洗净的泥土。

爷爷点点头,向我示意出去。

我们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把门虚掩,又从那个一点也不人性化的楼梯走下来。我们见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休息,于是走到荒草丛生的花亭,稍微擦了擦水泥做成的凳子,坐了下来。屁股一阵冰凉。

太阳还没有出来。晶莹剔透的露水悬在杂草叶的末端,坠坠的要滴下来。露珠里倒映着我们三人变了形的影子。

“你的女儿还没有……”爷爷歪着头说,“呃,呃,呃……也是在这个医院?”说完,爷爷伸手往口袋里摸烟。

76.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地点头。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爷爷,说:“你的衣兜像熨斗熨了一样平,哪里能掏出烟来咯!”

爷爷尴尬地笑笑,接过他的香烟。

点燃了烟,爷爷问道:“你确定每年这里都出一次车祸?并且都是这几天?”

那人点头:“您可能不知道,但是住在那一块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们每年的这几天都会看到血淋淋的车祸。他们传言闹鬼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临到他们的身上,他们谁也不敢插手。”

爷爷说:“那这几天却出了两次车祸,你说哪个是这件事里的,哪个不是这件事里的呢?”

那人说:“如果这两次车祸发生的时间距离再远一点,我就知道了。可是这两次车祸发生的时间太接近,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

“这也是个问题喔。”爷爷抿嘴想了片刻,“既然哪个是哪个不是都分不出来,我怎么帮忙呢?查不清楚来源,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

我插嘴道:“那就按照都是的来办。”

“怎么按照都是的来办?”爷爷问道。那人也拿询问的眼睛看我。

我说:“这应该和水鬼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找替身。这是很明显的。是吧?”爷爷点点头,表示赞同。闹水鬼在这一块地方已经不是鲜闻,那人也点头表示意见一致。

“那么我们就按找替身的事情办,如果那个楼上的男孩子还不好,就证明他是例外;如果他好了,证明他才是这个事情中的受害者。但是你的女儿,”我把眼睛对着那人说,“我们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或许与这个不相关。”

“那就不用打扰楼上的那对父子了。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爷爷问道。

“上学时,大清早。”那人又补充说,“那个楼上的男孩子也是大清早出的事。”

爷爷点头说:“早上路滑,出事的情况多一些。”爷爷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我明天早晨在出事的地点置肇一下。置肇完了,就知道是你女儿还是楼上的男孩子与这件事有关了。”

那人急忙问:“如果我女儿是另外的原因,那怎么办?”

爷爷说:“那时候再看吧,走一步是一步,好不?”

“诶,诶。”那人忙不迭地鞠躬点头。

“我还需要你配合一下。”爷爷对那人说。

“有什么就吩咐,只是如果我女儿跟其他事情扯上关系的话,还请您再麻烦帮帮忙。好不好?”

“行。”爷爷简单干脆地回答。

于是,爷爷跟那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然后我们分道扬镳,各做各的准备。

我和爷爷回到家里。爷爷在后园里剁了根竹子,削了几根竹篾,扎成一个人的形状,然后在竹篾上面糊上白纸,找邻家讨了碗雄鸡的血淋在纸人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