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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考比的脸上露出一副自尊受到了伤害的神色,我赶忙把露易丝推进书房,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露易丝小声问我,“你是否愿意我留下照看这儿的一切,一直待到艾什利夫人来。父亲本来要陪我过来的,但他身体依然没好,而且眼看着要下雨,我想他还是在家里更好,你什么想法?我可以留下吗?这些花不过是一种借口而已。”
我隐约觉得有点恼怒,她和教父干吗认为我很无能,还有可怜的老斯考比,他也会感到委屈,这三天他可像个监工似的,一刻没闲着。
“你的建议很好,”我说,“但没必要,我们自己可以安排妥帖。”
她看上去十分失望。显然,她很渴望,也很好奇要看看我的客人。我没告诉她,当客人到的时候,我自己都不想留在这幢房子里。
露易丝很挑剔地打量着房子,但没发表任何意见。不用说,她发现了很多不到之处,但她很有策略,没有开口。
“如果你愿意,可以上楼去,看看那间蓝色的房间。”为了不使她过于失望,我这么对她说。
“蓝色的房间?”露易丝说,“就是起居室上面那间朝东的房间吗?那么你没有让她住在艾什利先生的房间里?”
“没有,”我说,“我自己住进了艾什利先生的房间。”
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都坚持要安布鲁斯的遗孀住进他的房间,这使我更受刺激、更为恼火。
“如果你真这么想布置鲜花,去向斯考比要些花瓶,”我说着走向门边,“我外面还有一大堆事要办,今天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这里。”
她抱起鲜花,又看了我一眼。
“你很紧张。”她说。
“没有,我只是想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我说。
她脸色通红,转过身去,我感到一种良心的自责,每次伤害了别人以后我都会这样自责。
“对不起,露易丝。”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介意我的态度,我很高兴你能过来,还带来了鲜花。你愿意留下来我也很高兴。”
“我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你?”她问,“什么时候能听你说说艾什利夫人的情况?你知道我多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当然如果父亲稍有好转,星期天我们应该会去教堂。可明天一整天我都会在想,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我说,“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把瑞秋表姐扔到地里了?我会那样做的,如果她太刺激我的话。听着——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明天下午会骑马去派林,给你描绘一幅生动的画面,你满意了吗?”
“那样太好了!”她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便找斯考比要花瓶去了。
我出去了一上午,下午两点左右才回来,又渴又饿,吃了点冷肉,喝了一杯黑麦酒。露易丝已经走了,斯考比和佣人们坐在他们自己的房间吃午饭,我独自一个人站在书房里,嚼着面包和加肉的三明治。独自一个人,我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段独自一人的时光了。今天晚上她就要来到,或者在这个房间里,或者在起居室。想到她的出现,她的身影出现在各个房间里,出现在我的屋子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敌意涌上心头。一位不速之客,我不想要她,我也不需要任何女人,不愿见到女子探寻的目光和手势,硬是挤进本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私人空间。整个屋子寂静无声,我是它的一部分,正如安布鲁斯过去和现在都是这幢房子的一部分,他现在可能就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打破这种宁静。
我几乎带着一种告别的心情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走出屋子走进林子深处。
我估计威灵顿赶着马车回到家的时间不可能早于五点钟,便决意在外面一直待到六点。他们会在吃饭时等我,斯考比已接受吩咐,即便她饿了,也得熬到这所房子的主人回来再吃。一想到她收拾得漂漂亮亮,洋洋自得,独自坐在客厅,却没人理她,我就感到一种满足。
我在风雨中一直走着,来到那个十字路口,又向东走到我家庄园的边上,然后回过头又穿过树林向北来到了外边的农场。我在那儿闲逛一阵,和佃户们聊天,就这样打发着时间。然后穿过公园,翻过西边的那座小山,经过巴通,最后到了家。这时暮色已经降临,我自己也已全身湿透,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打开大厅的门,走进房子,我希望能看到她已经到的迹象,有些箱子啦,盒子啦,旅行包和篮子什么的东西,但一切照旧,什么也没有。
书房里生了火炉,但没有人,餐厅里有给我留的一个位置,我拉了拉铃找斯考比,“怎么回事?”我问。
他流露出一种从没有过的自信,小声说:“夫人已经到了。”
“我想也该到了,”我说,“大概都快七点了吧!她带行李了吗?你把它们放到哪儿去了?”
“夫人几乎没带什么自己的东西,”他说,“箱子和盒子都是安布鲁斯先生的,都已经放到您原来的房间里了,先生。”
“哦。”我说着走到火炉边,添了根木柴。我怎么也不能让他看见我的手在颤抖。
“艾什利夫人现在在哪儿?”我问。
“夫人已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了,先生,”他答道,“她似乎很累,说请你原谅她不能共进晚餐。一小时前,我给她端去了一盘食物。”听了他的话,我感到一种解脱,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有点让人扫兴。
“她路上怎么样?”我反问。
“威灵顿说过了里科的路很难走,先生,”他说,“并且路上风很大,其中有匹马的一只马掌掉了,他们不得不在到洛斯威勒之前到一家铁匠铺去了一趟。”
“唔。”我背对着炉火,烘着腿。
“你湿透了,先生,”斯考比又说道,“最好能换换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我马上就换,”我说,然后扫了一眼房间,“狗到哪儿去了?”
“我想是跟夫人上楼去了,”他说,“至少那只老多恩去了,别的我不太清楚。”
我继续在火炉边烘着腿,斯考比仍然徘徊在门口,好像还等着我跟他说什么。
“好吧!”我说,“我洗个澡,换换衣服,去叫仆人把热水送过来,我半个小时后用餐。”
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擦得崭新的烛台前吃了晚饭,旁边摆着插满玫瑰花的银质花瓶,斯考比站在我椅子后面,可我们谁也没说话。在这样的晚上,憋着不说话肯定让他很难受,因为我知道他非常想说说今天刚来的人。当然,他可以再忍忍,等回到管家房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