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执子之素手(第7/8页)

他知道她会死的,并且那一天很快会到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日,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便会难过得忘记呼吸,深切地憎恨着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之后每次接到她的邀约,他都又欢喜又害怕,欢喜是因为能再见到她,害怕却也是因为要再见到她。他想多看看她,可是他又害怕看到她伤心或者指责的目光。

理智与情感将他割裂成两半,一半挣扎着思慕和痛苦,一般冷酷地坚守着职责。

越是想要抽身而出,反而越来越泥足深陷。

可是,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现在便已经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假如她死了之后,他应该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

直到他与师兄越捷飞同时赴约。

去到公主府之前,他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一直到对上她地视线,那是执拗的,不甘心的,甚至有那么一丝凌厉果敢的眼神……他之前怎么会以为,她完全放弃了抗争呢?

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便灰心的人啊!

尽管她极力掩藏。可是又如何能逃过用心之人的目光?

但是她要做什么呢?

当她给他斟满了酒。心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了悟和恍然——原来如此。

眼前的是美酒佳人,还是穿肠毒药。

原来她那么痛恨他么?

浑身的血液冰冷。好似被严酷地冬天完全封冻,一直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假如他如她所愿,她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怀念和难过?

假如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么……

好。

一刹那间,澎湃的情感倾覆了一切,他忘却了一切,看到她紧张的神情,心中一酸,举杯仰头。

明知道是苦涩的毒酒,也要平静地饮下。

那么冰冷,却又好像烈火灼烧,入喉地那一刹那,苦涩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这是她给他的毒酒。

他愿意喝下。

不说话,也不后悔。

接下来的第二杯第三杯,他干得毫不犹豫,手指和手臂的动作稳定,好像这便是他应有的归宿。

意料之中的晕眩来临时,他也丝毫没有恐惧和愤怒,只如她所希望的,在暖意融融的芬芳之中,倒向柔软的地毯。

就这样吧,在她之前死去,也许会平静和安乐许多,今后再也不必难过,再也不会闷闷地无法呼吸。

喜欢上一个人,那真是,完全,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法以理智来主宰,不能用力量去摒除。

但是他会一直沉默,直到将这个秘密带到尘埃之中。多少欢喜和哀愁,多少思慕和心酸,多少冰冷地绝望,都湮没在合上地眼帘之中。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天如镜的番外,算是对正文地一点补充解释,这个是隐藏的情节,确定不会在正文中写出来了的,而且也确定不会剧透,就在此放出啦。

天如镜是自愿喝下那三杯酒的,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一些事情看得很明白,所以楚玉的那点小动作,瞒不过他,但是因为心里面太难过,他还是自愿喝下了。

虽然表面上极力维持着冷漠,可是实际上他心里面已经十分难过,可是他又完全不能违背自己从小受到的教导,他的生命和灵魂都囚禁在了这里面,挣脱不出来。

喜欢的人亲自给他倒毒酒(他以为的),那是什么心情呢?

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再加上以为那是毒酒,干脆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呢,那一刻,他是完全忘记了越捷飞的存在了(囧),假如那是毒酒的话,小越同学就要一起被毒死了……可怜的小越……乃被师弟54了哦……

从前的事与将来的事

尾声之二 谁在谁的罗网

那是两年后的一日。

容止带着楚玉回江陵探亲。

解决了麻烦师弟的私事,观沧海又回到了昔日的江陵城郊居住,此时河冰乍化,春意犹寒。

观沧海依旧是在溪水边垂钓,正如楚玉初见他的那时候,两年下来,他似乎也不怎么见老,还是那般散漫平易的模样,只是在听见容止来时,他面上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随即两师兄弟彼此假惺惺地客套:

“容止师弟。”

“沧海师兄。”

楚玉这边看看观沧海微微冷笑,那边看看容止笑意宛然,心中很是莫名,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按照惯例来说,多半是容止的过错。

知道楚玉在场,观沧海缓和下神情,道:“家中已无米粮,你若是要在此留宿,那便自个儿去城中采买。”

容止一笑,也不辩驳,只转身走开来,将楚玉留下。

楚玉身上披着厚厚的白裘披风,天气并不算暖和,微风吹在脸上,还带着微微的萧瑟之意,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冬的影子。

观沧海拉了会鱼竿,容止走了,他与楚玉在这儿,便好似有些冷场,暂时无事可做,便问楚玉:“这两年来,你们去了何处?”

楚玉微微笑起来:“去了很多地方。”容止知道她的心愿,想要到处走走看看,两人再度重逢后,便踏上旅途,带她去了所有她想要去看的地方。

他们去过北地的草原,浏览了塞外风光,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也到过湘西的苗疆,闯入连绵的山岭之中。

观山观水观风物,虽然放弃了前半生所追求的,但容止很快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比如如何在不改变历史大方向的前提下,做一些可以控制内的,小小的扰动。

她捡了几件事草草地说了说,但观沧海却仿佛有些出神,过了片刻,他问道:“我心里一直有些奇怪,那手环究竟有什么用途?怎的容止一知晓天如镜将手环转给了你,便死活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也算与那手环有些关系,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后来见楚玉也不过是四处走走,怎地容止却以为她要去到无人可达的地方一般那样紧张?

楚玉嘴角浮起一丝笑:“他确实要爬出来,因为倘若放我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那手环的用途,可不止是挡挡刀剑而已,你可知过去五百年?将来五百年?”

顿了一顿,她道:“这手环便能带着人到数百年之前,又或者数百年之后,一去不回。”横竖观沧海是容止的师兄,告诉他这些事并不妨害,不过她的身份这件事,世界上只容止一个人知道,她再也不会对第三人提起。

观沧海却有些震动,他并不知道楚玉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只道楚玉当初过度伤心,伤心到甚至不惜前往未知的时代,他当初帮着容止骗她,实在大大不该。

但眼下这情形,他似乎又不该将当初的往事真相说出来,以免两人之间再生嫌隙。

楚玉瞥见他面上犹豫之色,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该不该把容止装死的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