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山有木兮木有枝(第2/3页)

在许亦死皮赖脸的纠缠下,沈南乔一心急于看碟,也就随他一起跟了上来。沈南乔是这店里的老顾客,经常过来租碟,老板也是爱电影之人,在与沈南乔的偶尔交谈中发现他们意趣相投,便允许她有空就在这阁楼上看影片。

那日,小小的阁楼上,两个少年坐在地板上,眼神专注地看着一幅幅流动的画面。法国电影《梦想家》,Bernardo Bertolucci的作品。那些干净的情态,穷远的意境,粗犷而迤逦的细节,无不直击心灵。一切来得那么肆意,却又如此深远。

临近结束的时候,沈南乔偶一转头,发现身边那双黑亮的眸子里,映着深沉的光,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一抹悲伤。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许亦转过头来看她,眼里恢复了正常神色:“你这么喜欢电影,以后可以去当导演啊。”

沈南乔愣了一瞬,有一丝薄光从旧窗帘的夹缝中探过来,看见阳光覆在他浓浓的睫毛上,像一只金色的蝴蝶。许久,才问:“你的理想是?”

“世界和平。”

怔了一下,两人顿时狂笑。

沈南乔和许亦成了朋友。

从此以后,许亦除了替天行道,最常做的事,便是将埋头于书本的沈南乔拉进自己的话题内。沈南乔沉默寡言,而许亦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两人都爱看电影,常常躲进阁楼,一待就是一天。

比他们小两届的许欣经常来找许亦,渐渐便与沈南乔混熟了。那时候的许欣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活力无限的青春美少女,常常拉着沈南乔一起聊八卦,周末约她逛街。沈南乔甚少有朋友,可许氏兄妹以无敌的缠功,闯进了沈南乔的生活。

某一个毫无特色的课间,教室门口的走廊上惯常站了一排嬉皮笑脸的男生,他们打量着从身边走过的女同学,一声口哨惹得女生们羞红了脸。从远处走来的沈南乔看见独自趴在护栏上的许亦,他的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正侧头看着三楼的某个角落,眼神似悠远。

沈南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与人谈笑的丁晴晴,了然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神来看她,立刻正了身子,笑容灿烂。

“许大主席,大热天的,还想着春天呢?”

许亦听出了她话里的捉弄,笑得有些窘迫:“没有。”

沈南乔斜眼笑他:“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放心,看在你经常请我吃喝的份上,我免费帮你写情书追她。”她转身与许亦一起走进教室,“不过,你小子眼光倒挺高,丁晴晴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许亦瞪她了一眼。沈南乔以为他的意思是:有谁是他许大主席配不上的,也就立刻闭了嘴。

沈南乔帮许亦写了三封声情并茂的情书,并在虾米的积极配合下偷偷送入丁大美女手里,一个星期后,丁大美女终于出现在了他们教室门口。

当沈南乔与虾米听到丁美女在门口娇羞地喊着“许亦同学,麻烦你出来一下”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成功的眼神。

许亦莫名其妙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叫了出去,还被莫名其妙地告知:“许亦,看在你这么诚心追求我的份上,我答应你了。你以后可要做一个好男朋友,否则我随时都会反悔哦。”

然后许大主席挠着脑袋看着她羞红着脸跑开,只小声嘀咕:“莫名其妙。”

后来,学校盛传他许大主席摘获丁大美女的芳心,成功早恋。他一直怀疑自己那段时间得了幻听。

一个晚自习的休息时间里,沈南乔在洗手间听到两个女生嘀咕着学校外面有人打架,似乎是班上的许亦。沈南乔担心了许久,便偷偷跑出去看情况。

刚出校门,便看到火急火燎的虾米,他脸上还挂了彩,沈南乔忙拦住他:“许亦呢?”

虾米喘着气,指着学校旁边的一条巷子:“还在里头呢,被三五个人围着,我去找小马哥。”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沈南乔向着那条巷子走去,那里人迹稀少,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照着地面。沈南乔提着心走近,转角那头渐渐传来殴打的声响,像是许多人围着一个人群殴的境况,沈南乔紧张地擦了擦手心,提着嗓子便喊了出来:“老师,我找到许亦了,你们快往这边来。”

那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只听见一群人往另一条道上跑远。

沈南乔走过去,看到许亦一脸红肿地靠在墙上,满头汗水,抬眼见到她后冲她一笑。沈南乔骂了他一声“蠢”。

从医院出来后,已经差不多深夜十二点了。他们在路边摊上吃着麻辣烫,一只手被吊着的许亦带着满脸挂彩,依旧笑得灿烂:“沈大侠,救命之恩,来日定当以命相报。”

沈南乔一把推开他举起的易拉罐啤酒:“甭来这套,你这条小命还是留着继续行侠仗义吧。”

许亦讪讪地又喝了一口啤酒,接过沈南乔递过来的一串豆皮,咬着一拔便吞下肚里。他把木签一扔,十分豪气:“我许亦发誓,以后你,沈南乔……”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就在我这里,一辈子。”

沈南乔见他滑稽的脸上有些朦胧的醉意,笑着道:“许大主席,这话可别让你家晴晴听见了,否则她吃起醋来我可不解释。”

许亦趴在桌上,微醺着看她:“谁是晴晴?”

沈南乔见他醉得不轻,连自己女朋友都记不得了,便笑着作罢,不再说话。

许亦清早才回到家中,一进门,便看到一个星期未见的父母正在客厅里教训妹妹。母亲坐在一旁微泛泪光,父亲站在许欣面前,气愤地道:“你小小年纪就学人谈恋爱,说你两句还敢跟我顶嘴!”

许欣已经长到父亲肩膀那么高,再也不需要依偎在他怀里仰望他,她倔强的眼神毫不示弱地盯着父亲:“我早恋怎么了,你们每天不在家,还不许我去别人身上寻找温暖吗?”

父亲一气,长满了茧子的手掌便生生地甩在她的脸上。那双手曾经怜爱地摸过小女儿的头发,可如今,它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胸口,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怒气。

许欣泛着泪光看着父亲,然后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许亦没有拦她,走过去对父母冷冷地道一声:“别生气了,我会劝她的。”然后就准备上楼。

在一旁扶着父亲的母亲叫住他:“亦儿,你的脸怎么了?”

父亲这才回过神来看他,已是一副无奈至极的神色,心知肚明后甩出一句:“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许亦不语,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副冷漠的模样,正准备上楼冲个澡,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爸爸调职了,你和欣儿都要准备转学,我已经跟你们学校都打好招呼了,你自己也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