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尽头(第4/7页)
有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和丁辰手拉手走在街边、旁若无人地分享一杯冰激凌的少年;而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那个藏身在保姆车中,在电话里熟练地指挥着丁辰如何避开媒体,来自己公寓短暂相见的Author。
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对丁辰的爱,就像从没有怀疑过未来如果有孩子,丁辰一定是那个孩子的母亲一样。但未来那么长,即便是有目标,一路走过去,也未必能走到向往的终站。
他其实比丁辰还明白她想要什么,但那简单的几个字,他却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丁爸爸,无数的fans,最重要的,其实是他那颗不甘平凡的心。
而既然在神的面前,他都无法大声允诺她想要的未来,那么,或许真的到时候,彻底放弃了。
Author咬唇,慢慢闭上眼。
婚礼后没有宴客,所以当天晚上沈凌便跟着沈先生沈太太回了瑞士,只留沈世尧和陆路在这边享受所谓的新婚之夜。
然而虽说是新婚之夜,但就连房间,都是沈凌帮着订的,沈世尧似乎并不上心。
沈凌临行时问陆路:“你们接下来蜜月去哪里度?”
陆路有些迷茫:“还要度蜜月吗?”
沈凌气得要死:“你们连这个都没确定好?这回我可不帮你们了!”
沈凌气鼓鼓地去换登机牌,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将婚礼前准备的却没用上的披肩递给她:“先披上吧,晚上挺冷。老实说,你们的婚事太突然,其实大家都有点担心,但是姨妈说了世尧保证过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也不希望过多干涉你们,就什么都没说……你们可别辜负她的一片心意啊。”
说罢,沈凌无限爱怜地拍拍陆路的头:“那我走啦。”
回酒店的一路,陆路和沈世尧都很沉默,除了司机随机播放的音乐声,整个车厢里,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突然,沈世尧开口:“你累吗?”
“嗯。”
“那回去就立刻休息吧。”
“好。”
果真,一到酒店,陆路便将东西一丢,倒在了床上。
她是真的累了,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今天这场婚礼虽然简单到极致,但她内心的情绪,却远比婚礼本身复杂煎熬许多……迷迷糊糊间,她仿佛想起自己忘记洗澡,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蓦地感觉身边的位置凹陷下去一些。
沈世尧那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渐渐由远及近,陆路陡然清醒,原来就算那天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会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禁不住浑身发抖。
陆路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睡沙发!”
她不敢去看沈世尧的表情,却能感觉他的目光始终滞留在自己的脸上。
冰冷的、饱含嘲讽的视线,令她如坐针毡。
良久,她终于听见沈世尧的回答:“随便你。”
她如蒙大赦,抱起枕头,往沙发走去。
灯被沈世尧“啪”的一声关上,陆路闭眼,却不想一整晚睡得格外不踏实,总在做梦。
梦中她回到一年前沈世尧吻她的那家酒店。
她站在电梯内,电梯上下数次,却始终不开门,她又怕又急,拼命拍门,好不容易电梯开了一条缝,她兴奋地掰开,便发现前面竟是万丈深渊。
她吓得尖叫,惊醒过来。
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白纱窗外骤雨初歇,阳光正好,而将她抱到床上的人却不知去向。
陆路这才恍恍惚惚想起来,今天他们新婚的第一天。
第一天啊……她苦笑。
沈世尧回来的时候,不光替她叫了早餐,还带回两套礼服。
他没说话,只将属于她的那套礼服丢在床上:“晚上见George先生,吃完早饭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等她说,便自作主张地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陆路有些愠怒,却已经懒得跟他起争执,将衣服挂起来,起身去洗漱,擦脸上的水珠时,才轻飘飘问他一句:“去哪里走走?”
沈世尧一怔,旋即答道:“去海边吧。”
其实他也没考虑好去哪里,只是随口一说,但陆路却点点头。
吃过早饭,换了一袭长裙,她走到他面前,仰头道:“走吧。”
沈世尧有一刹怔忡,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他起初爱上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表情。
坚毅中带着清冷,一双眼明亮有神,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缝,弧度柔和,是真的特别特别好看,特别特别讨人喜欢。
他强忍住想要吻她的冲动,将那杯水放下:“嗯。”
这个时间,沙滩上行人寥寥,他们走得很慢。沈世尧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陆路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索性心安理得地不猜。
其实沈世尧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忍不住觉得,这看过许多次的景致,这一次,竟感受全然不同。大概是因为陪着自己看风景的人是特别的吧。
他有些欣喜,那种欣喜就像丢进热咖啡里的方糖,一寸一寸融化,甜蜜沁入骨髓。
然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将这样的好心情打断。
陆路有些讪然,伸手去拿手机,却在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神色一凛。
沈世尧当即捕捉到她的异样,将手机夺过来,看见“陆亦航”三个字时,唇边终于不禁浮起了然却又冷漠的微笑。
陆路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沈世尧用力一挥臂,那只手机已顺势跌入大海里。
“沈世尧……你神经病!你凭什么扔我手机?!”
陆路又气又急,转身就往海里冲,半人高的海浪一波一波打过来,她的裙子都湿透了,沉甸甸的,拖住她的脚步。
她徒劳地海中捞了一阵,最后终于放弃,却没有折回来,反倒是蹲在浅海处,任由海水浸泡着,整个人都不动了。
站在岸边的沈世尧与她对视,两人的目光里渗出的寒气几乎可以即刻将对方冻结成冰。终于,陆路眼中的眼泪被一分一分逼出来:“沈世尧,你知道吗,凌姐回瑞士之前,说让我们好好谈一谈,但我知道,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因为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听过我的声音,问过我的想法的。是,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想有什么别的选择?”原本沉默着的沈世尧抬头,看向她,“去姓陆的身边?那么我告诉你答案吧——做梦!”
陆路倒真觉得这是一场梦,因为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这场争吵最后是怎么收场的了。
她似乎在海里泡了很久,五月天,戛纳的气温不算太高,久而久之,那贴身的裙子便冻得像只冰棍,她贴着那只大冰棍不断流泪,渐渐只觉得喉咙好像着了火,头也昏昏沉沉的……后面的事,她就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