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乡重逢照断肠(第4/6页)

索奚带的士兵本来就少,一拳难敌四手,眼见着就要失去优势,不料远处传来达达马蹄,那声音如千军万马怒过江河,只听着就让人心惊。

慕宛之暗道不好,莫不是阿方拓的救援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无数箭矢自林外发射过来,大燕精兵一时猝不及防倒下无数,有箭矢疾快,誓要取慕宛之性命,苏年锦大喊小心,顺手一扯,那箭没射中他左心却恰恰射在了他的大腿根处,嘶的一声,慕宛之踉跄在地!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只是那腿根有狼人之前咬过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如今箭矢投来,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苏年锦大惊,自是知道他受伤不轻,厮杀中连忙喊慕疏涵撤退。只是后方已无出路,前方又是无数箭矢,进退两难,慕疏涵大喊往林子里去,四周精兵便迅速隐匿于林中深处,苏年锦不得不叹服,这样的士兵素质与能力,怕是不多见的。

“追!”索奚肩部受伤,捂着血狠狠下令。

林中不断有簌簌地脚步声来回穿梭,慕宛之上马载着苏年锦一路向北,离大燕越来越远,后面跟着的士兵也紧紧跟着。期间索奚追来,慕疏涵留下与之匹敌,侍卫也减少了一多半,皆为保护慕宛之迅速离开!

大漠黄沙,一路奔驰。

三日后。

慕宛之已经昏迷过去了,估计腿处的伤口已经感染,导致他高烧不醒,如今连神智都不清醒了。

身边只剩苏年锦与慕宛之两个人,一路过河穿林,侍卫逃的逃,散的散,又不时夹着胡地军队的攻击,待到达山里时,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苏年锦被枝条刮得浑身衣服都破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慕宛之拖到一个山洞里,此处林木茂密,夏天时阳光都很难投射下来,周围安静至极,暂为安全之所。

苏年锦取来清水,又摘了些野果子,随后摸了摸慕宛之的额头,忙从马背的行囊里取出一些药来。她好久没有碰药了,自从假扮身份进入王府后,她一向装的乖巧,任何人都不知道她还懂医术。

将柴胡与白芷等多味药材磨成细粉混进清水里喂给慕宛之喝,又用药水擦洗了一下他的大腿根处,所有忙完时,太阳也已完全下山,苏年锦这才喘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小腹微微发怔。

“咳咳……”黑暗的山洞里传来咳嗽声,苏年锦赶紧向慕宛之看去,方才她怕有人来没敢烧柴,如今看着,不烧也不行了。慕宛之浑身发冷,以苏年锦的身体,不足以给他暖热。

“爷,你好些了吗?”

火光点点,照着山洞有些凄惶。苏年锦趴在慕宛之身侧,轻轻问了一句。

慕宛之渐渐恢复意识,看着发丝凌乱脸都花了的苏年锦,扑哧一笑,“终于把你救回来了。”

声音落在空旷的山洞里,格外好听。苏年锦心头一热,他才刚刚醒,没问那些精兵的性命如何,没问为什么身边没有别人,没问仪仗队怎样了,甚至没问慕疏涵的下落,就那么灿灿一笑,凝集了所有的力气,对她说,终于把你救回来了。

“为什么还要救我……”苏年锦垂了垂头,“皇上既然让我假死,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是交代不够啊。”慕宛之缓缓抬起手腕,捉住她的腕子,“家里的女人死掉了,让我如何能过得下去。”

……

“贫嘴。”愣了半晌,苏年锦忽然羞红了耳根。

慕宛之也浅浅一笑,如今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笑起来如纸一样单薄,让人心疼。

“吃些东西吗?”

慕宛之摇了摇头。

“话说……”苏年锦皱眉,“那些精兵,爷是怎么调来的?按说,皇上不会同意你来救我的……”

“我偷了帅印。”

“什么?”苏年锦大惊,“这可是杀身之罪……”

慕宛之反倒很淡然的样子,双目温和地看着她,笑了笑,“和父皇之间的战争,迟早是要有的。”

苏年锦的一颗心愈来愈沉,却是毫无办法,感觉波折丛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看来,就算他顺利把她带回大燕,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夜深了,慕宛之因体力不支又昏睡过去,苏年锦微微靠着他也睡着了。火光微弱,却足以取暖,她睡时唇边笑着,似乎很久很久都没笑那么开心了。

胡地冬天很冷,也不过是十一月的样子就开始下雪,苏年锦与慕宛之被困在山上十数日,周边全是冬青桦树,寸步难行,也很难找到出口。

山中的果子越来越少,时有一些秋季剩下的,也被苏年锦捡了个光。很多坚壳的果子都被苏年锦一一砸开磨碎才喂给昏迷的慕宛之吃,如此重复了几日,慕宛之身体渐渐好一些,只是还不能走动,只有在山洞里待着等着救援。

外头落的雪越来越厚,两人虽都带着棉衣,却在这藏风的山洞里,仍然冻得直打哆嗦。

终有一日雪过天晴,外头阳光出奇的好,苏年锦决心把慕宛之带出去,一来他们在这里很难再找到食物了,二来看病的药也全部用完了,可是慕宛之还是时不时发烧,必须要出去看大夫,还有……她如今有孕在身,不能没有营养,就算慕宛之身体还没恢复,她就是硬拖,也要把他拖出去了。外面虽祸福不定,可是一直待在这里,却无异于等死。

因伤口感染还未全好,慕宛之常常昏迷不醒,苏年锦用干柴绑了一个支架,让慕宛之躺在上面,她就慢慢地拉,走一步停一停,约莫过了五日,终于看见了出口。

只是此时整个胡地都似陷入一片寂静,原本的黄沙也全部被大雪覆盖,四周杳无人烟,苏年锦身体却越来越透支,眼瞧着断了药的慕宛之病情越来越重,她却不知如何是好。

十一月末,似乎故意跟他们作对一样,天降大雨。

苏年锦终于弄明白她当初从山里出来的那个出口,其实是通往大燕回去的小道。怪不得没有人家,皆是因为小道曲折四周又是高山,几乎无人从这处经过,才变得格外荒凉。

只是如今大雨磅礴,苏年锦浑身湿透,却毫无避雨之所,咬着牙扯下自己的袍子盖在慕宛之身上,包紧了那个伤口,才继续边走边寻找住处。脚下泥泞不堪,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一直顺着脸爬下来,裤管处全是泥浆,苏年锦一边拉着板架,一边捂着自己的小腹小心那里着凉。即使自小受过百般苦楚,可是如今对于苏年锦来说,仍是格外艰难,艰难到她喉头发酸,忍不住哭出声来。

“宛之,你一定不要睡,宛之……”

她边走,边喊着后面的人。慕宛之的高烧更加严重了,似乎不省人事,饶是苏年锦喊破喉咙,仍然不出一声,嘴唇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