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上 第七章 相知不相识(第7/10页)
“如果洪月容的死只是个意外呢?”刘起插话道。
“纵观方义的定亲血泪史,三次失败,我怎么都不觉得是意外。就算是意外,也得是排除了所有与刘樱案关联的可能性之后再认定。”夏初拍了拍那份卷宗,叹口气,“还是去问问方义吧,看他怎么说。虽然他没有作案时间……啧,好像也没什么作案动机啊!”
蒋熙元听着,心里忽然一动:“会不会是方义压根儿就不想成亲?就像……”
“嘿!”夏初看着蒋熙元意味深长的眼神,哭笑不得,“不想成亲就别定亲了呗,哪有跟人家定了亲,又费尽心思去把人家杀了的?大人你也不想成亲,搁你你会这么做吗?这法子也太笨了。”
“少爷!你不想成亲?!”刘起探出头来。
“一边儿去!”蒋熙元挥挥手,又警告道,“你回家不要给我乱说!”
夏初把卷宗收好:“卷宗我先拿回去研究研究,明天……”她目光扫过屋里的几个人,“谁跟我一起去找方义啊?”
蒋熙元把夏初的帽子拿过来扔到了她头上,手推着她的脖子往外就走:“我送你回去,明天早上接了你直接去方府。”
“早上?多早?日上三竿前大人你起得来吗?”
“刚才你殴打上司一事我已经不计较了,你要懂得见好就收。”
“殴打这词不合适。大人知道什么叫正当防卫吗?”
“啧,我就应该把你流放到禹州去,那样算是我的正当防卫。”
刘起和许陆目送着蒋熙元和夏初一路斗嘴离开,等声音远了,俩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老觉得这么不对劲儿呢?”许陆说。
“是你想多了吧……”刘起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我家少爷花名在外,不会的……”
“师爷,看来你也觉得不对劲儿啊。”
“那一定是我不对劲儿。”刘起沉重地点点头,“一定是我不对劲儿了。”
许陆又目送刘起离开,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全都不对劲儿……”
夏初回了自己的小院,一进门,就看见地上放了个洁白的四方物体,心中猛然一跳,急忙捡了起来。
同样的信封,同样的信纸,同样好看齐整的字迹,同样一个落款的“黄”字。
夏初小心地把信纸在桌上展平,忽然就对着这封信笑了起来,双手掩住了嘴,眼睛偷偷地往窗外身后看了看,生怕让人瞧见似的。
“方简……”夏初草草地看了一眼,“啧,到底是富商啊,路子真广。”
待仔细看完了苏缜的信,夏初坐立不安地跑到院子里走了两圈,心中那叫一个雀跃,直恨月亮走得太慢,太阳升得太晚。
激动的心情无处发泄,夏初又跑回屋里,拿起信纸“啵”地亲了一口。亲完又觉得不好意思,顺势把纸盖在脸上。
纸上有淡淡的香气,就像苏缜身上那种特别的香味,很清淡,有点凉凉的味道,好似夏夜风里的昙花,不知何时飘进了梦中。
夏初把信纸放在桌上再次展平,手指抚过那个“黄”字,极轻极轻地说了声“谢谢”,眉眼间都是自己不曾发现的腼腆笑意。
寝宫中,苏缜沐浴后换了松快的衣衫,光脚踩在长绒的地毯上,慢慢地走到窗前的榻上坐下来,伸手推开了窗子。凝脂般的皮肤,星子般的双眸,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一点儿慵懒之意。
榻桌上暖暖的一盏宫灯,与冷冷的月色相融,映出了如幻的色彩,衬得这清俊少年好像仙泉边趁夜化出人形的一株花,不似人间凡品。
安良端了安神的茶进来,远远地站着没有上前,怕打扰到这如画般美好的场景。
倒是苏缜先看见了安良:“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奴才瞧着皇上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敢打扰。”安良一边说着,一边把茶盅放在了桌上。
苏缜端起来慢慢地饮着,又抬头看了看夜色:“你说他这时候看见那封信了吗?”
“看见了吧,都这个时辰了。”安良回道,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轻声说,“皇上很挂心那案子呀。”
苏缜却摇了摇头,把茶盅放下,浅浅一笑:“谈不上,帮朋友个忙而已。”
安良点头称是:“蒋大人初任京兆尹之职,这算是他经办的第一件大案呢。”
苏缜的笑意深了一些:“朕说的不是他。”
安良微微一怔,便明白苏缜口中的那个“朋友”竟说的是夏初,不禁有一丝不以为然。他心里觉得以夏初那样的身份,无论如何是够不上与皇上做朋友的。
虽然那个人还不错。
苏缜手臂支着桌子,手掌撑着头,看安良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道:“觉得他不配?”
“奴才不敢。”
“你们都说不敢,可不敢是什么意思呢?不过是碍于朕的身份、朕的权力罢了。有一天朕不是朕,你们也便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安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的意思是,奴才没这么想。”
苏缜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换作一点儿意兴阑珊的口吻道:“安良,你有朋友吗?”
“啊?”安良愣了愣,咽了咽唾沫,小心地说道,“有……闵风,御膳房的何优,还……还有司织署的连公公……”
“你的朋友里,没有朕?”
“奴才……”安良想说不敢,可想起刚才苏缜的话,那个“不敢”又咽了回去,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苏缜转头看着窗外,缓缓地说:“你与朕自小一起长大,蒋熙元也是,还有闵风。你们在我身边我没的选择,你们也没的选择,无非是父皇母后的挑选和安排。你们来便走不了,唯有忠心。可忠心,毕竟不是朋友之情,你们不能以朋友之心待朕,朕其实也是的。”
“奴才不是不想,奴才是真不敢把皇上当朋友……但奴才很忠心的。”
苏缜莞尔,让安良站起来,看着他又笑了笑:“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可夏初不一样。他是唯一一个朕自己选择的朋友,你懂吗?”
安良想了想,壮着胆子说道:“可夏公子不知道您是皇上啊,如果知道了,对您也一样,是忠心。”
“会吗?”
“奴才也不知道。”安良说。
苏缜默然片刻:“那便最好不知道吧。”
夜里苏缜便做了梦。梦见夏初跪在他的面前,以额触地:“皇上,臣罪该万死,臣再也不敢带您去吃羊汤了。臣自请致仕,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