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中 第十九章 黯然独自凉(第9/11页)
“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说得好。”夏初微微地别过头去,随即又回过头来笑道,“没准遇见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我,我就入赘去了呢。”
“净胡扯。”蒋熙元失笑。心说,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你你敢入赘?你不被吓死就算好的。
章仁青回来得挺快,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就是去府衙报案的金二顺。
“官爷,这就是汤宝昕,还有这个叫金二顺,是月老板的跟班小厮,我不知道您要问什么就一并给叫来了。”
金二顺在汤宝昕身后抬头看了夏初一眼,显得有点紧张,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夏初让章仁青给他们找了个地方,她先把汤宝昕叫了进去。
汤宝昕一身缟素,脸色十分差,眼下一片乌青,开口说话嗓子都是哑的。章仁青说他是唱小生的,按说嗓门应该很清亮才是,瞧现在这意思真是伤心狠了。
夏初递了杯茶给他,问他与月筱红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汤宝昕说起话来有些吃力,好像每个字儿都是咬着牙的,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哭出来。七尺男儿这般模样,瞧着颇让人动容。
“我与小九是同乡,小时候家里挨门住的,后来家乡遭了灾,我们跟乡亲一路南下逃荒。逃荒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因灾落草的贼寇,贼人心狠,把人全给杀了。是他爹临死前把我们按进了泥沟子里,我俩才捡了条命。”
汤宝昕用手掩住眼睛,哽咽了片刻后,继续道:“那时候我九岁他六岁,俩孩子活着也就是等死。幸好路上遇见了德方班,我就央着班主把我俩给买了。卖身的银子一文没有,就求口饭,能活着就行。”
蒋熙元下意识地看了夏初一眼,见夏初表情有些哀伤,怕汤宝昕勾着她想起自己的遭遇来,让她难过,便插话打断了他的叙述,问道:“你最后一次见着月筱红是什么时候?”
夏初缓了下神,心里明白蒋熙元忽然插话的缘故,便转头对他弯唇一笑,意思是她没关系。蒋熙元便也对她笑了笑。
“他入殓的衣裳……是我换的。”汤宝昕说。
“我是问他活着的时候,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四月三十晚上。”汤宝昕抬起头来问蒋熙元,“大人,章管事说您是来问案子的,是不是小九的死有问题?”
“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夏初反过来问他。
汤宝昕一愣,扶额支在桌子上,极疲惫地道:“听了死讯我整个人都要垮了,这三天我都没阖眼,什么都不敢想……。小九有哮症,逃荒时落下的病根,就是去得太突然了。”
夏初提笔记了下来,瞧着外面时辰不早了,便对汤宝昕道:“现在有人向府衙报案,怀疑月筱红并非暴病而亡,案子府衙已经接了,现在要查,有些事还需要你这边配合。”
汤宝昕抬起头来,愣怔半晌:“不是暴病?”说完霍然起身:“不是暴病?!那他是怎么死的?是被人害的?”
“这正是我们要查的。”夏初伸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坐下,“但现在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人也装殓入棺了,要查的话颇有难度。”
汤宝昕一听,当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大人,若小九真是被人所害,你们可一定要为小九做主啊!我……我钱财不多,但就是借债,就是卖出我这一条命去我都在所不惜,求您一定要还小九一个公道!”
夏初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误会这个“颇有难度”的意思了,大概以为是官差问他伸手要钱呢。不禁暗暗摇头,心说这位的脑筋未免也太直了点儿。
“你先起来。”夏初起身拽了他一把,把他按回到凳子上,等他情绪稍稍平复后才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难度是说线索,要查案总得有线索才行,明白吗?”
“明白。”汤宝昕点了点头,“您要什么线索。”
“刚才我与章管事也说了,他说你还算得上月筱红半个家人,所以这事儿要问问你的意见。”夏初停顿了一下,道,“我们要开棺验尸。”
汤宝昕万没想到夏初说了这么个事儿,章仁青叫他过来的路上什么都没告诉他,乍然听见仿佛是没听明白似的,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一回过神来便又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还往后退了两步,高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汤宝昕反应很强烈。夏初虽然知道对古代人来说开棺是个忌讳,但还是觉得他的反应大了点儿,毕竟月筱红还没封棺更没下葬,只是打开棺材看一看,比挖坟掘墓的温和多了。
刚才还说要倾家荡产,舍了命也在所不辞呢。夏初看着他,便起了点疑心,思忖了一下问道:“你在怕什么?”
汤宝昕嘴唇颤了颤,看着夏初不说话,又瞧了蒋熙元一眼,那感觉像是指望蒋熙元能帮他说句话似的,让夏初觉得有些好笑。
夏初也向蒋熙元看过去,蒋熙元正拢着袖子端坐,不知在想什么,接收到夏初的目光后便对她笑吟吟地挑了下眉毛,把夏初肉麻得一激灵。
“府衙查案轮不到你说不。”蒋熙元不咸不淡地开了腔,“知会你一声是顾念你与月筱红的情分罢了。”说完他把夏初拽了起来,“去灵堂。”
“大人!”汤宝昕两步冲到了屋门口,叉开双臂拦住房门,急得苍白的脸都转了红,“你们……你们要怎么验?”
“让开。”蒋熙元沉了脸。夏初是平民心态,无所谓,但蒋熙元是世家子弟,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无礼地拦着他的去路,挡着门的。
“不……不行。”汤宝昕有点害怕,但还是死拦着门不放,依旧问道,“你们开棺,要怎么验?”
蒋熙元火了,可夏初却觉得越发不对劲儿。要是汤宝昕反对开棺,他现在拦在门前就该说“不行,不能开棺”之类的,但是他反复地只是问要怎么验,那潜台词就是:棺不是不可以开的。
既然能开棺,那怎么验又有什么要紧?现在又不兴解剖,还能怎么验?无非就是看看尸体口唇皮肤颜色,判断是否死于窒息,解开衣襟看看身上有无勒伤,有没有挣扎的痕迹之类的。
夏初眼睛骨碌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轻轻地抽了口气。心说,不会吧……
这时,蒋熙元身子往前动了一下,夏初一把就把他拽住了。蒋熙元扭头看她,正一脸的不高兴,她便背对着汤宝昕对蒋熙元使了个眼色,皱了下眉头,又撇了撇嘴,能调动的五官都动了动。蒋熙元没憋住,哧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