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第二十五章 浅语诉深情(第7/10页)
蒋咏薇坐在凤仪宫里,脖子支得酸疼,肚子饿得难受。盖头盖住了视线也瞧不见这宫里都是个什么情形,连想喝水都不敢开口,只能端足了架势坐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见有人报了一声“皇上驾到”,紧接着门轴轻响,叩拜请安之声传来。咏薇一下子就把浑身的不适都抛开了,心扑腾扑腾跳个没完,脸上想蕴一个温婉得体的笑容,可五官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似的。
直到盖头揭开,眼前视野豁然打开,她这个笑容也没酝酿好。苏缜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惊喜也没有不喜。若不是她见过苏缜,若不是苏缜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她大概都要怀疑这人是走错了地方。
她没能给苏缜一个笑容,神情因为紧张而看上去有几分淡漠,只瞧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一旁的诰命夫人和礼仪姑姑心里都咯噔一下,赶紧让人上了合卺酒来,又说了些吉祥话,心中唯恐这位娘娘整出什么事来,完成了程序便匆匆跑了。
苏缜看着满屋满室的喜庆出了会儿神,仿佛才记起屋里还有一个人,便侧头瞧了瞧她:“累了吗?”
“回皇上,臣妾不累。”咏薇看着地上合欢花的剪绒地毯轻声道。
苏缜没再说话,咏薇便也不敢出声,屋里静得一塌糊涂,她连喘气都尽量收着。过了好半天,咏薇才鼓起勇气稍稍偏了偏头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苏缜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咏薇缓步上前,按住心里的紧张小心地把腰带解开。手绕过他的腰时稍稍向前倾了身子,那凤冠带得她头一点,险些栽在苏缜胸前。
苏缜往后撤了一步,索性抬手拦住了她:“不用了,皇后先让人取了凤冠吧。”说完扬声唤了安良进来。
咏薇心中有些不安,却记着谨言慎行这条道理,以中宫之仪恪礼。见苏缜唤了安良她便退开些距离,也叫了芊芊进来。
芊芊帮咏薇去了凤冠放在一边,再回头一眼便瞧见了贴在发际上的一条棉花,惊得愣了一下,可咏薇这时却转过了身等着她给自己去了外袍了。芊芊急得要命,走上前贴在咏薇身后小声地说着棉花棉花。
咏薇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侧头低声道:“芊芊,御前别失了规矩。”
那厢里苏缜正抬眼看过来,咏薇看不见自己的脑袋顶,他却是瞧见了,不禁微微地蹙了蹙眉,疑惑了一瞬便又转开了目光。
换妥了衣衫,苏缜便吩咐安良把他昨天没批完的折子抱到外间的书房。咏薇一听这话,不禁心中一沉,满心激动紧张的情绪退了个七七八八,却也不便表现在脸上,转身上前两步拢手胸前:“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这便命人上些茶点来。”
苏缜看着她的头顶,觉得那条白棉花实在是很碍眼,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帮她摘了下来扔到了一边,道:“皇后安排就是。”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苏缜伸手的那个瞬间,咏薇不知他是何意,只觉得心猛地跳了起来,配合地往前探了探脖子。可等她看清苏缜手里的棉花,心立时就不跳了。
她竟然给忘了!
“芊芊!”等苏缜一离开,咏薇轻跺着脚,急得眼里都蓄了泪,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怎么不赶紧帮我摘下去!”
芊芊觉得很冤枉,不敢反驳,便抱着她的外袍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
咏薇又羞又恼,可这事怪得了谁呢,还不都是自己的馊主意!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出神,须臾,捂着脸趴在了床头上。自己努力想给夫君留个恭谨贤惠的好印象,一颦一笑不知对镜演了多少次,哪儿想到初见竟顶了一条棉花。这下,全毁了!
苏缜倒是没想那么多,翻了折子便一心都放在了国事之上。
眼下赈灾的银两已经拨去了青城郡,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朝廷下旨周边未受灾郡县先送粮去青城郡解燃眉之急,郡守奏报里说已设了二百粥棚,形势稳定,人畜死尸已撒石灰深埋,眼下并无疫报,待水退之后再兴重建之事。总之一切都好,皇上英明万岁。
苏缜把折子扔到了一边,对郡守的话在心中打了个折扣,派出去抚民视察的官员还没到青城郡,实情如何实在是不敢太过乐观。
批完了折子已是入夜了,他揉着额角靠在了椅子上,抬眼看了看房中布置才想起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侧头看见手腕上的坠子,便取下来放在了手心。
他已经听说月筱红的案子结了,生事的王槐被打去了半条命流放西海。听安良说,现在西京城的舆论完全翻了过来,都在说着夏捕头的英名。
他真心为她感到高兴,高兴之余也觉得遗憾和怅然,遗憾的是自己没能为她做些什么,怅然的是自己不能当面说上一句话。
苏缜想,如果放在当初,她与他说起这桩事来,她一定会有一丝自得的神情,然后兴致勃勃地把案子讲给他听,笑得毫不矫饰。想着,他就好似已经看见她那明朗的笑容、清亮的眼睛,自己便也不自觉地有了一丝笑意。
明烛轻闪,烛芯爆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回过神来,苏缜手中也只有一枚坠子而已。他重新戴回到腕子上,浅浅地叹了口气,看见桌上一点儿未动的点心,这才想起咏薇来。
如今面也见了,可相隔不过一墙,他却仍有点记不起她的模样,倒是记住了那条奇怪的棉花。皇后的性子看上去有些谨慎刻板,倒也谈不上有多讨厌。只是话说回来,讨厌或不讨厌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蒋熙元的妹妹,是蒋家的姑娘。于他而言,她是一个象征,一个信号。就像今晚,即使他再没有兴致也一定要待在凤仪宫里,不管他在凤仪宫干什么。
他表面上是要冷落了蒋家,但不能冷落到帝后不和的地步,在哪个分寸能引出什么样的反应,都需要细细忖度。
这就是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待后宫充盈了,什么时候上哪张床都是要考虑的。想想也真是可悲。
苏缜起身走进了里间,那儿臂粗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咏薇还坐在床沿上,只是折腾了一天,挨不住疲惫,已经睡着了。
他轻身走到床前,解了外裳躺到了床上。枕衾床幔皆是大红,绸缎水滑冰凉。苏缜躺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倚在床边的咏薇,犹豫了一下翻起身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放躺在了床上。
咏薇哼了一声没醒,苏缜便又重躺了回去,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早晨再睁眼的时候咏薇已经穿妥了翟衣,拢袖恭立于床边,见他醒了便低下头去:“臣妾伺候皇上起身,安公公方才与臣妾说了,卯时要去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