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柳(一)(第2/3页)
周荻在一旁笑嘻嘻的。
春柳转头看她早脱去了大衣裳,下边裙子也不是夹棉的,嗔她,“刚出了月子,又是寒冬腊月的,你也小心些。仔细冻着了。”
又转头吩咐道,“去将我新做的紫羔毛的皮裙儿拿来,与姑奶奶换上。”
周荻也不阻挡,过来扶着春柳坐到上首坐下,才向齐小姐笑道,“看吧,我与你说的不假吧。我嫂子事事都管我,比我哥哥可上心多了。”
齐小姐含笑点头附合。春柳瞪周荻,“你也两个孩子的娘了,穿衣保暖这等小事儿还要人说?”
春柳的一个丫头此时接过话儿道,“少奶奶也别只顾说姑奶奶,也想想自个儿吧。少爷走时吩咐的,您可尊从了一半儿?!”
说得春柳笑将起来,骂她,“哪有你这样的丫头,专在外面揭我的短儿!”
周荻则笑嘻嘻的向那丫头招手道,“来,我这里有个好玩的,你拿去玩罢!”
那丫头也不客套,上前去接了周荻递过来的一只精致梅花点金油的簪子,笑嘻嘻的退到一旁。
这姑嫂二人嬉笑着,齐小姐眼神微微黯了下,又笑将起来,“怪不得周妹妹一直盼着要回来住,原是挂着周夫人呢。我也常听她说起周夫人,今儿一见才知,原来天底下的姑嫂,真有相处的这般好的。”
春柳舍了与周荻理论的心思,转向她道,“周荻在家时,我们两个说笑惯了,让齐小姐看笑话了。”
三人叙了不多会闲话,丫头们过来询问午宴如何摆,春柳借机出了周荻的房间。
回到院中略安排了午宴,看天色还早,再想那位齐小姐,心中仍是不大放心。便使人去叫周荻陪嫁过去的贴身丫头莺儿来问话。
莺儿一听春柳问齐小姐,并没有立时回话儿,只是看了看左右立着的几人。
春柳心中咯噔一声,不动声色的摆手让丫头们都退下,屋内只留她二人,这才道,“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莺儿应了声,“是。”
才压低声音悄悄道,“少奶奶,奴婢说了您可先别怒。”
春桃挑了挑眉毛,点头,“你只管说你的。”
莺儿点头,“这位齐小姐到沈府来,明面儿上是来看沈老太太,实则我听老太太院中的姐姐们私下说,她是不喜家中给她挑的几门亲事儿,到沈府里避着的。少奶奶的担心,原来我们几个也有,生怕是她是瞧中姑爷的人才,打着旁的主意。可,奴婢们观察了一阵子,倒没见她对我们姑爷有特别用心的地方,莫说在院中碰着了,便是在老太太处碰着,也都即时回避的。”
“可是,若说她没旁的心思吧,沈府里头两位未出阁的小姐,都是通诗懂词,又爱书画弹琴的,这位齐小小姐也爱这个,可她偏偏不与那两个小姐交好,只喜欢与我们小姐一块儿闲话说笑。我们小姐性子直爽些,总不免得罪人,她又不爱诗词作画琴曲儿等,您说,这齐小姐若是没旁的打算,怎么可能与我们小姐这般好?”
春柳点头,她第一眼看这位齐小姐,与周荻便不是一路人,因而才更好奇。示意莺儿讲下去。
莺儿道,“下面都是奴婢们乱猜的,少奶奶听了可千万莫生气。”
春柳眉头又是一挑,莺儿这丫头三番五次的说让她莫生气,下面这话难不成与自己有关不成?
莺儿将春柳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翻了几个滚,一会想要说,一会却想不说。思了半晌,咬咬牙,回道,“后来,这齐小姐与我们小姐处得久了,我才瞧出些端倪来。她与我们小姐相处时,总是勾着我们小姐讲娘家的事儿。有人愿意听小姐说这些,我们小姐自然高兴,便与她讲些趣事儿,如老爷少爷还有夫人春杏梨花两位小姐。然后这位齐小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在小姐讲到少爷的时候,插话问些少爷平时在家喜欢做什么,与夫人感情好不好等等,还问少爷有没有与我们家小姐讲过早年离家外出游历时的趣儿事……”
“她虽然问的隐蔽,可奴婢也品些味儿来,这位齐小姐怕是早年认得我们少爷……只是我们小姐一向粗心,怕是没有觉察到!”
春柳的心霎时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揪着,隐隐的疼起来,抓着椅子背的手,不觉用力,指关节发白。呼吸短促起来。
莺儿脸上一急,忙道,“夫人,您莫急。都是奴婢该死,其实,少爷在安吉这些日子,也见过她两回,每回都是远远看见掉头便走。我们小姐不知情,还埋怨过少爷不去看她。这回少爷去接小姐,见她也在其中,脸色当时便有些不好看。一回到府里头,少爷便去了书房……”
一面说着,一面将茶杯递到春柳面前。春柳拉过杯子,强笑了下,“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也是一时惊着了。你下去吧,这话莫与第二个人说。”
莺儿犹不放心,嗫嗫的道,“奴婢也是怕小姐看不清她的面目,留齐小姐在家里长住。也怕她与小姐相交久了,撺掇小姐什么,这才与夫人说的。”
春柳喝了两口茶,心中平静了些,笑道,“嗯,是,你心思一向细腻,担心的也不无道理。这事儿你只装作不知道吧。还有,这些天她住在你们小姐的院中,你盯着她些。”
“是!”莺儿应了一声,看出春柳不预多说,便行了礼告退。
春柳坐在椅子上,心思起伏不定。她认得周濂时,他已二十岁,这样出色的男子,又是那样的年龄,有一两件往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看那位齐小姐,今年二十岁,若是两人早年相识,当年她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
十三四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到周濂这样的出色又心性洒脱的人物,心生爱慕也不一定。这么想着,心头舒缓了许多。
正这时,外面前丫头喊,“少爷。”
春柳立时将茶杯放下,站起来迎。周濂挑帘进来,见她一人在屋内,不由诧异,“一个人闷在屋里做什么?”
他已换作家常衣衫,月白墨竹纹缎面夹棉长袍,黑发如墨,头顶发髻用一只碧簪子绾着,眉眼柔和。此时与初见时想比,如一坛子清酒,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愈加醇厚。
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命很好,能嫁得这样出色的夫君,可这一刻,以往在心头千思百想的庆幸都涌上心头,目光柔软,微微有些痴迷。
周濂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一下,走近她半弯下腰轻笑,“这是怎么了?第一次见我么?”近在咫尺的容颜,柔若春水的目光里盛满关切。
春柳不作声,伸手环了他的腰,脸紧紧贴着他身体,道,“没事,一路上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