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故事(第2/13页)

“远方公司考虑很周到,这儿确实是适合他居住的地方。”凌瀚说道。

钟荩正要接话,戚博远看到她了。如久别重逢的故人,他激动地向她张开双臂。

钟荩轻笑,松开凌瀚的手,回应他的拥抱。

“小荩,今天天气真不错。”

真是个讨人欢喜的老头,称呼改得如此熨贴、亲切,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是呀,戚工,你新家很漂亮。”

“一定要经常来做客,和你的……”他看向凌瀚。

“我朋友凌瀚!”钟荩回身,拉过凌瀚的手塞进戚博远的手掌,停顿了下,她担心自己会抖,“这是我最最敬重的戚工。”

她抿紧唇,不然一不小心会逸出泣音。他唯一的孩子呀,他知道么?

“久仰!”凌瀚点头。

戚博远上上下下打量着凌瀚,“我们以前见过?”

凌瀚微笑道:“我在电视和报纸上有幸见过戚工的照片。”

戚博远摇头,“不是的,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可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以后慢慢想吧!答应我,好好待小荩。嗯?”

“一定!”

戚博远又说道:“她是好姑娘,值得的!”

“我知道。”

“结婚时给我送喜帖,我要去观礼。”

“好!”

戚博远拍拍凌瀚的肩,转过身去。吴总和专家都在等着他呢!一行人里,钟荩还认出一位是庭审时的副审判长,大概是来监督执行审判结果的。

“小荩,他们把这个还给我了。”戚博远突地想起什么,从一个包里抽出一条围巾,向钟荩挥了挥。

“给你留作纪念。”钟荩笑着回应。

林荫深处刮来一阵风,扬起一阵灰尘,惊起几片落叶,阳光被云遮住,天暗了暗,过了一会,风又停了,云散去,炽热依旧。

“我小的时候,小姨爱说这样的怪风是某位过世的祖辈来看望疼爱的小辈。”钟荩幽幽对凌瀚说。

凌瀚对她笑笑,把车门打开。

车里温度很高,冷气开了好一会,才稍微舒适一点。

钟荩用手在心口比划了下,俏皮地问道:“你这里平静么?”

“嗯,他们都给自己安排了最好的归宿,我没有牵挂。”

“然后呢?”凌瀚侧面的轮廓像雕刻过的,她用目光默默抚摸。

他展颜一笑,“你必须接受、承受我的所有喽,不能拒绝,不可以嫌弃。”

这句话荡气回肠。

钟荩喉咙哽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回到市区,暮色刚起,钟荩看到路边有家饭店的招牌很显目“盱眙龙虾”。这个时节正是收麦之时,龙虾最肥美。“今晚吃龙虾吧!”

凌瀚笑她是馋猫。最近,她每天上班都要点菜,还天天换花样。

开眼界了,店中的龙虾不是以盘来计量的,而是以盆。两人点了一盆,另外要了两碟凉拌,主食是地瓜粥。服务员给两人套上围裙、戴上薄膜做的手套。

龙虾端上来,两人都吃了一惊。这个盆居然是只大脸盆。钟荩笑了,“这怎么吃得下,让花蓓来帮帮忙。”

凌瀚点头,招手让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给花蓓再点道菜。

花蓓挺牛,“到这个时候才说请人吃饭,摆明就没诚意。”

“来不来?”

“来,但我要多带一个人。”

钟荩向凌瀚挤挤眼,“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死相!”花蓓呵呵笑。

一刻钟后,花蓓到了,走在她身后的男人进门时下意识地矮下身子。钟荩和凌瀚耳语:“天啦,也太高了吧!”

花蓓扭扭捏捏地介绍,“这是郁明!”

郁明嘴巴咧得很大,今晚,他终于被正位了。“在你们面前,我就是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

钟荩喜欢他的自我解嘲,感觉花蓓这次的口味真的和往常不同。

“粗人找了我这么个有文化的才女,显摆啊!”花蓓白他一眼,拉他坐下。

郁明傻笑,瞅着花蓓的眼神柔柔的。

凌瀚忙让服务员上一瓶冰啤。两个男人都喝了不少,花蓓喝了一小杯,钟荩没碰一滴。

龙虾的口味很不错,鲜美中带点辛辣。花蓓衣领上不慎碰了几滴酱汁,郁明向服务员要了茶叶水,沾着纸巾,细心地替花蓓拭去。

钟荩看得眯眯笑。

吃完龙虾,钟荩和花蓓去洗手间洗手。钟荩手中涂满洗手液,一抬头,看到花蓓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

花蓓笑,摇摇头,“没什么。”

“说呀!”

花蓓抿抿唇,“其实是件小事,前天,你爸爸来找我了。”

钟荩急道:“他向你借钱?”

花蓓愣住,“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大概缺钱。”钟荩心沉沉的,五十万这么快就花光了吗?“他借了多少?”

“就一万块!”

钟荩要晕倒了,钟书楷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

“蓓,听我说,下次他再找你,不要借他。他是个无底洞,填不满的。”

“啊!”花蓓眼睛瞪得大大的。

钟荩苦笑:“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爸妈离婚了,我爸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女人怀孕了。”

花蓓最听不得这些事,跳起来就骂:“他秀逗了么,为老不尊。要是不染发,头上还有几根黑的?我借钱给他,简直是助纣为虐。”

“我明天把钱还给你。”钟荩叹气。

“荩,你干吗,我不差这个钱的。”

钟荩摆摆手,有气无力,“他向你借钱,其实就是逼着我去找他。他完全不在意脸面了。”这就是为爱付出的代价吗?

花蓓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这事就到这,不要让凌瀚知道。”

“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钟荩黯然沉默。

凌瀚已经买好单了,两个男人跑到外面抽烟。四人又聊了会,就在饭店门口道别。上了车,钟荩先给方仪打了个电话。方仪刚做完瑜伽到家,泡着玫瑰澡呢,接话时都是气声。

钟荩失笑,这是报应吧,钟书楷的出轨到成全了方仪优雅的完美。

今夜又是一个月色迷人的夏夜,微风如水。簌簌作响是院中小虫的啁啾,静静聆听,仿佛听到夜来香绽放的声音。香气随风袭来,一丝丝,一缕缕,泌人心肺。钟荩抚抚手臂,扭头看向书房。

凌瀚在里面写论文,差不多天亮他才会上床休息。她睡得浅,床一动,她就醒。两个人抱一会,说几句话,然后,她就起床洗漱了。

那晚失控的梦游,凌瀚再没有过。就是有,钟荩也看不到,那时她埋头在陈年档案中,被灰尘呛得直咳。

这样子也不失是个办法,钟荩太害怕凌瀚那种绝望而又自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