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5页)

我得承认这听起来很平常,我也明白,如果莎文娜什么都不讲,那才是问题。不过我听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困境,就像是我一往左,莎文娜就会往右,结果离得越来越远。即使我们之间联系得这么频繁,就算我们深爱着对方,也无法改变这个状况。上次见面以后,莎文娜已经大学毕业,参加毕业典礼,跟同学一起抛了学士帽,在学校当助教,还搬进自己一手布置的公寓。她的生活已经进入一个新阶段,虽说我也是,但事实刚好相反,我的生活几乎没什么变化,硬要说点新鲜的,就是又学会了两种武器的组装方法,所以现在总共会组装八种武器,还有就是我举重的重量多了三十磅。当然,我也尽了我的力量,让俄国人明白进攻德国得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别会错意了,莎文娜还是让我神魂颠倒,有时候我也感觉到她的爱意——不只是有时候,其实常常都是如此。对我来说,这一周过得很幸福。莎文娜去学校的时候,我会去校园散步,或在运动场附近的跑道慢跑,好好享受难得的休假。在教堂丘的第一天,我便找到了一家健身中心继续健身、运动,而且,凭着现役军人的身份,这家俱乐部甚至让我免费使用器材。每天莎文娜回家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运动完、洗过澡了,接下来便可以和她厮守在一起。星期二晚上,我跟莎文娜的一群同学去城里吃饭。那天晚上很愉快,比我预期的好很多,我本来以为自己会跟一群知识分子打交道,那种三句不离少年心理学的大学生。星期三下午,莎文娜带我去学校跟她一起上课,还介绍教授给我认识。后来,我们又跟另一群人见面,里面有几个是前一天晚上见过的。那天晚上我们买了中国菜的外卖回家,坐在餐桌边的莎文娜穿着一件吊带小背心,露出晒得很漂亮的肤色,让我吃得心不在焉,只想着这是我见过的最性感的美女。

到了星期四,我想跟莎文娜多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决定给她一个惊喜。莎文娜那天有课,下午还要做研究,所以我去购物中心,花了一大笔钱买了西装和新鞋子,还跟卖鞋的店员打听,在城里最好的一家餐厅订了位,心想这样就可以看到莎文娜好好打扮的模样。那家餐厅算是个正式场所,五星级,菜色高级独特,侍者穿西装上菜。因为是惊喜,我事先当然没跟莎文娜说。她进门后我才知道,莎文娜又打算跟同一群朋友出去。她听起来如此兴奋,我也不想扫兴,就这么把计划吞回了肚子里。

那天不只是失望,我简直被气得半死。对我来说,跟莎文娜的朋友出去是很好,不过每天都这样的话,我就不确定了。我们两个一年没见,在一起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为什么还要跟别人出去?让我困扰的是,莎文娜显然不这样想。过去好几个月以来,我总是想象见面以后会和她尽量腻在一起,好弥补分隔两地的时光。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打错算盘了。所以说……有什么意义呢?我是不是不像自己以为的这么重要?我不知道,但是心情真的很差。其实我应该留在家里,让莎文娜自己去就好。结果我还是去了,然后整个晚上在一旁板着脸,拒绝聊天,有人看过来我就瞪回去。这一点我很在行,这几年来,我学得最好的就是吓唬人了。整个晚上我都是如此难以接近,莎文娜很清楚我在生气,但是每次问我怎么了,我总是没好气地否认,说自己没事。

“只是累了。”我说。

既然莎文娜想打破僵局,这样说总行了吧?莎文娜不时往我这里瞄,伸手握住我的手,还经常对我笑,心想我会看到,而且总是在我面前堆满零食和汽水。不过没过多久,莎文娜就受够了我的态度,放弃继续讨我欢心。我并没有怪她,只是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后来看到莎文娜也生起气来,我却有了报复的快感。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乎没说话,睡觉的时候也是一人一边。第二天早上,我已经忘了昨天的不愉快,恢复了过来,不过莎文娜显然还没有消气。我出门买报纸的时候,莎文娜没吃早餐就去学校了,我只能一个人喝我的咖啡。

我知道是自己太过分,打算等她回家后好好弥补,也得好好承认自己的疑虑,还要告诉她昨天其实计划要共进晚餐,还有,要道歉。我满心以为莎文娜会谅解,然后我们就能尽释前嫌,共进浪漫晚餐。我以为这就是我们要的,因为接下来的第二天,我就要去威尔明顿跟我爸度周末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见到我爸。我猜爸也期待看到我,我是说,用他自己的方式。爸跟莎文娜不一样,他对我没有任何期待。这样说可能不公平,但是那时候莎文娜在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同。

我摇摇头。莎文娜,总是莎文娜。这次休假的每一件事,生活中的大小事,到最后总是跟莎文娜有关。

下午一点,我运动完洗了澡,整理好行李,打电话到餐厅重新订位。到那时候,我已经很清楚莎文娜每天的作息,知道她应该随时会进门。接下来没有事情了,我坐上沙发打开电视,游戏节目、连续剧、访谈节目、脱口秀。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我老是往阳台瞄,看看莎文娜的车回来没,还检查了两三遍行李。我很确定莎文娜在回家的路上,最后还无聊到去清理洗碗机。几分钟后,我第二次刷牙,再往外看一次,还是不见莎文娜。我随后打开音响听广播,听了几首歌,转了六七个电台才关掉。我走到阳台上,还是不见人影。已经快两点了,不知道莎文娜人在哪里,我只觉得昨天的怒火又死灰复燃了,于是强迫自己要冷静。我对自己说,莎文娜应该有正当理由才会这样,等自己又气了起来,我便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打开包,拿出最新的史蒂芬·金小说,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在沙发上坐着看书,后来发现自己老盯着同一个句子时,我终于放弃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然后是半小时。等听到莎文娜车子的声音时,我已经气得绷紧下颚、咬紧牙关。三点十五分,莎文娜推开门,脸上堆满笑容,像个没事人似的。

“嘿,约翰。”莎文娜走到桌边,放下背包,“抱歉,我回来晚了。上完课有个学生来找我,说她非常喜欢我的课,还说是我让她决心主修特殊教育。你相信吗?这简直太妙了。那个学生还说,希望我给点意见,像是该修什么课、该选哪些老师等等……你该看看她听我说话的样子……”莎文娜摇摇头,“看起来真是……让人欣慰。那个学生很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个字……感觉好像我真的有点贡献,帮助了别人。平常总是听教授说这些经验,但是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