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其实我2004年初离开了伊拉克,被派驻在德国,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会被轮流派驻中东,一次只有一部分军队在伊拉克。我可能也会回去,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到时候情况会好一点。”

“你不是应该退伍了吗?”

“我又继续服役了,没理由不回去。”

原因是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莎文娜又问:“这一次到什么时候?”

“到2007年。”

“然后呢?”

“我不确定,可能回来待几年吧。说不定会回去上大学,谁知道?我搞不好还会主修特殊教育呢;我听说过不少这个领域很棒的事。”

莎文娜的笑容很悲伤,有好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说话。我开口问:“你结婚多久了?”

莎文娜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到明年11月满两年。”

“就在这里结婚的吗?”

“好像我有的选似的,”莎文娜一副没辙的样子,“我妈很喜欢盛大的婚礼。我知道我是独生女,可是回想起来,如果婚礼小一点,我还是会一样快乐。一百个人就很完美。”

“这样叫小?”

“跟我的婚礼相比?是啊,算小。教堂位子不够坐,我爸还一直抱怨会负债好几年,不过当然只是开玩笑。有一半的客人都是我爸妈的朋友,不过我想,在家乡结婚就是这样。从邮差到理发师,每个人都会收到邀请。”

“难道你不喜欢回家?”

“这里很舒服,而且离爸妈很近,我需要他们,特别是现在。”

莎文娜没继续说,也无意多讲。我离开餐桌把盘子拿到水槽时心里纳闷,她还有其他大概一百件事没讲清楚呢。我用水冲了冲盘子,听到她在背后出声。

“放着吧,洗碗机里的碗盘还没收拾,我待会儿再弄。你想不想吃点别的?我妈在料理台上留了几个派。”

“可以喝杯牛奶吗?”

她站起身。我又说:“我自己来,告诉我杯子在哪儿就好。”

“在水槽旁边的柜子里。”

我拿出杯子走近冰箱,牛奶在最上层;下面的架子上最少有一打装满食物的保鲜盒。我倒了杯牛奶,走回桌边。

“莎文娜,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我的话,莎文娜转向我:“什么意思?”

“你丈夫呢?”

“他怎么了?”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莎文娜没有回答,拿着酒杯起身走向水槽,倒掉剩下的酒,拿了一个咖啡杯和一盒茶包。

她终于说:“你已经见过了。”随后转过身,挺起肩膀,“提姆就是我先生。”

莎文娜再度坐回我对面,搅动着杯里的茶水,茶匙不时敲击杯子发出声响。她向下看着杯子低声说:“你想知道多少?”

我靠向椅背,答道:“一切的一切,又或者,什么都别说。我还不太确定。”

莎文娜哼了一声:“你的反应很合理。”

我握起双手:“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不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最后会在一起,我们都很意外。”莎文娜放下茶匙,“如果真要给你一个答案,我想应该是2002年初吧。”

那是我重回军队之后几个月的事。大概在爸第一次发病的半年之前,或是她来信内容开始改变的时候。

“你知道,我们一直是朋友。大四的时候,提姆虽然已经是研究生,但我们总会有几堂课在同一栋楼。我们会一起喝咖啡或是读书,没有约过会,甚至没牵过手,因为提姆知道我爱的是你……不过他始终陪着我,你能想象吧?他总是听我说我有多想你、分隔两地有多痛苦等等。那些日子也真是很难熬,我满心以为你应该快回来了。”

莎文娜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什么呢?后悔吗?我看不出来。

“总之,我们常常在一起,提姆总是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他也很会鼓励别人,不断提醒我你就快休假回来,到时我就可以告诉你,我那时有多想见到你。后来你爸病了,我也知道你必须陪着他——否则我也不会原谅你的。可是一再的分别绝不是我们要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自私,我甚至痛恨自己这样想。不过现在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命运故意在捉弄我们一样。”

莎文娜又开始搅动茶水,试图整理思绪。

“那年秋天,所有的课修完后,我搬回家开始在镇上的发展评估中心上班。就在那个时候,提姆的爸妈却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他们从阿什维尔开车回来的路上,车子在公路上失去控制,冲到对向车道,迎面撞向一台半挂车。卡车司机没事,提姆的爸妈却当场死亡。提姆因为这个意外必须休学,那时他还在攻读博士,却因为这样得回家照顾艾伦。”莎文娜暂停了一下,继续往下说,“这一切对提姆来说像一场噩梦,不只是突然失去双亲,艾伦也完全不能接受事实,每天尖叫个不停,还拔自己的头发。唯一能阻止他伤害自己的就是提姆,不过最后他也累垮了。我想就是那个时候起,我便常常来这里,你知道,就是试着帮忙。”

看到我皱眉,莎文娜又加了一句:“这是提姆家的房子,是他和艾伦长大的地方。”

她这么一说,我才记了起来。这当然是提姆的屋子咯——莎文娜曾经告诉过我,提姆是她家的隔壁邻居。

“我们都在彼此安慰。我试着帮他,他也试着帮我,而我们两个都想帮助艾伦。我想,感情就是这样慢慢开始的。”

讲到现在,莎文娜第一次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会想对我或是提姆发脾气,甚至是对我们两个,这也是很合理的反应,但你不明白那时的情况。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件一件总是触动大家的情绪。我觉得有罪恶感,提姆也一样,可是过了一阵子,我们两个感觉上就像一对了。提姆之后也在发展评估中心工作,过了没多久,他就决定为自闭儿童开办周末牧场活动。提姆的爸妈一直希望他这么做,我也加入了进去。开设马场让我们两个都有事情可忙,对艾伦也有帮助。艾伦热爱马匹;马场上的事情很多,多到他后来也慢慢习惯爸妈不在身边,就好像我们三个人开始彼此依靠着生活……那年年底,提姆就求婚了。”

莎文娜停了下来。我把头别开,试着消化这一切。

我们就这么坐着好一会儿,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面。

莎文娜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确定。

“艾伦还住在这儿吗?”

“他在楼上有个房间,就是从小住的那个房间。这不像听起来这么难,每天喂马、刷洗马匹以后,艾伦多半喜欢独处。他喜欢打电子游戏,总是玩上好几个钟头,最近我没办法叫他停下来,如果我不管,他会玩一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