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Chapter 09 缘分皆有尽,情戏总有终,可否还是朋友(第9/14页)
“大姐,你先别僧(生)气,对孩子不好。”那东北男人挺通情达理的,肿着一张脸上去劝。
哪知何大叶犯了戏瘾,根本没打算就此罢休,撕着罗畅的领子,指桑骂槐:“看招(着)没,看招(着)没!”何大叶故意装东北腔,“仄(这)大哥一脸仄(褶)子,害(还)管我叫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我才二思(十)五,看起来这么老都是给你操心操的,哎呀妈呀,自从跟你结婚哪,真似(是)遭老罪了。”
罗畅蒙了,觉得何大叶在演《乡村爱情故事》哪。
“老妹儿啊,你也是东北的啊?”那东北男人忍不住问。
帝都的东北民众何其多,何大叶也不知道为多少北漂的东北人办过婚礼,知道东北民风淳朴且剽悍,听说就是吃个路边摊,俩人看不顺眼,能动手就动手尽量别吵吵,动完手还搂着脖子一起喝酒,喝多抢着结账,再继续打一架,打完迅速成为拜把子兄弟。
而且,东北人夸人的方法就是:还以为你是东北人呢。
何大叶决定卷起舌头,平卷舌不分,开始打老乡牌。
“似(是)啊,大哥,咋地(怎么),泥(你)也东北嗒?”何大叶操着专业八级东北话,等着这男人入坑。
“哎呀妈呀,咱老乡啊,泥(你)哪儿的啊,我佳木斯的。”
人脑计算机开始搜索,佳木斯隶属于黑龙江省,黑龙江省省会是哪儿?
“我哈尔滨的啊!”何大叶见过几个哈尔滨人,普通话特别标准,她生怕聊一会儿露馅,先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大姑就在佳木斯,我老去呢。”
一边的警察实在没耐心了:“得得得,谁让你们跑这儿认老乡了,你们是私了还是怎么啊?”
何大叶舌头还没从东北模式转过来:“人家警察大哥嗦(说)得对。”她转过头继续博感情,“大哥啊,既然咱们都是老乡,你咋就这么不心疼你老妹儿,咋不一拳打死你妹夫呢?”
东北男人不知道怎么接了:“哎呀,老妹儿,你咋这么嗦(说)呢。”
何大叶开始装心酸:“哎呀,你要打死他,我也死了这条心了,你不知道啊,你妹夫啊,可让我操心了,我都不想跟他过了,他喝点儿猫尿……”何大叶心说颤抖吧,专业八级东北词汇来了。
东北女人嫌弃男人喝酒,就贬低说喝酒就是跟喝猫尿一样:“他喝点猫尿就找不着北了,你嗦(说),他要是有咱东北淫(人)的量也行,一喝就多,一喝多就出事儿。以前我还能管着点儿他,现在我挺个肚子,一不留神,他就溜出去喝酒了,喝多了又出事儿,我容易吗?”
“是,是……咱们都不容易,去夜店谁也不想碰上这档子事儿。”
“去夜店?”何大叶声音一提,“大哥,说实话,他身边有没有个小婊砸?”
“没有没有,真没有,我这老弟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买酒时我俩撞到了……”那男人连忙解释。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找女的鬼混呢……”
“老妹儿,你这是想多了,我们就是去那儿喝个酒,找个乐。”
“你们起码还乐了,我连乐子都没有就大半夜被拽到这里来,我冤不冤?!你要告他是吧?告去!坐牢了我就省心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一个人我也能带大孩子。”
“这老妹儿,咋这么倔呢,夺(多)大点四(事)儿啊,不为他,你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这东北大哥终于松嘴说,只要他道歉,这事儿就算了。
何大叶没想到原告这么,主动提出和解,让她憋了一肚子的戏无处发泄。
警察大概也怕麻烦,见有和解的苗头也高兴,顺势规劝了几句。
赔了钱,道了歉,从派出所出来,何大叶也没理他,走了好远。
罗畅不说话了,低着头委屈,一米八多的大个头,看起来像个犯了错不敢吭声强忍眼泪的巨婴。
“你饿不饿……”沉默地走了几步,罗畅怯生生地问。
何大叶的心紧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那时她跟罗畅吵架,吵完都抻着,坐在沙发两头谁也不搭理谁。
然后罗畅就会问她: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吃点东西吧。
何大叶嘴硬,但心软,每次罗畅这么一说,她就当他是服软了,起身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工夫总能变出些吃的来。
那时的何大叶和罗畅都天真地以为,食物是万能的,能化解这世间一切的负能量。
可现在想来,真的可以吗?
何大叶从过往中钻出来,看着眼前已经不再熟悉的罗畅,突然就颓了,她一屁股坐在路边冰凉的马路牙子上,酸了眼眶。
“你怎么了?”罗畅小心翼翼地蹲下来问她。
“罗畅,咱不这样了行吗?饶了我行吗?”何大叶抬眼看着他,眼神充满哀怨。
“小叶……”罗畅轻轻地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一拍,把何大叶往年的委屈全都给拍出来了。
“你想跟我谈恋爱,我就得高兴;你想跟我结婚,我就得感动;你突然觉得结婚不好玩了,我就得陪着逃婚;你说分手后还是朋友,我跟你何止是朋友,我照顾你吃喝拉撒跟你妈似的,就差夜深人静劈开腿变慰安妇了,角色转换得太生猛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你说你不想结婚,想集齐十二星座四大血型外加熊猫血的姑娘,好啊,我等着,我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我甚至还脑子坏掉去医院找人调查过哪个姑娘是熊猫血,看看有没有一个适合你……
“我想等你玩儿够了,回头还能有惊喜,瞪大眼睛说‘哟,你还在呢何大叶’。
“我一直都在,我从没走远过,你往前我往前,你退后我退后,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就怕你回头看不见我了。
“可是谁知道有一天,你突然跑起来了,用刘翔跨栏的速度,我根本追不上……”
这些话说得罗畅心疼。这些年,他以为何大叶已经走远了,他没办法,也只能顾着往前走。
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也许就能看见何大叶,正笑盈盈地站在和煦的日光下等着他。
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穿过沙尘暴横行的北京,她坐在模糊暗淡的阳光里,对着一件雪白的婚纱发呆。
只可惜,他回头时,何大叶在望天。
只可惜,她回头时,自己在撒欢奔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