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所冬暖】第五章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第3/4页)

  这座小镇坐落在法国边界邻近瑞士,环境原始天然,我没有目的地走着,脚下的街道像一条细长的丝带,柔和地铺在那里。两边的屋子外观都很都很老旧了,多数是石头垒砌的,但因为是春天,那石头堆砌的墙缝里有花儿开着,小小的,五彩缤纷。街道上少有行人,很安静。

  我就这样逛了一下午,最后饥肠辘辘地进了一家外墙壁上爬满了藤本植物的小餐馆。

  “中国人?日本人?”为我服务的大胡子大叔用法语问我。法国人很骄傲,就算他们懂英文,他们也不会用英文跟人交流。

  我用法语回答他:“中国人。”

  大胡子听我会说法语,脸上带上了点笑,“想要点什么,小姐?需要一杯酒吗?我朋友的酒讲庄自己酿的。”

  我不能喝洒,所以摇头,“给我一份沙拉、一份鱼、一杯水,谢谢。”

  “好吧!”大胡子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看了眼四周,有两人坐在古旧的吧台前喝着酒,偶尔聊两句,我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她正低头翻着一本书。这里的人似乎都过得不紧不慢的。

  在我用餐的时候我听到我身后的位置有人坐下,大胡子去招呼,那人用英文说:“咖啡,谢谢。”

  我怔住。我不明白他这么不厌其烦地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我回到了巴黎,甚至避到了小镇,他还要步步紧逼到这地步?

  就算古时的傀儡鲁定公,被逼急了也会骂掌权的季平子欺人太甚!我还不是傀儡呢!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跟那人说:“席郗辰,做人要有底线!”

  他跟我隔着一张小圆桌。他外形偏文雅,但蹙眉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郁感,他轻声说:“因为你听我说不到两句话就走。”

  我感觉到有人已经看向我们,于是放了钱在桌子上就起身出去,站在石子路上等。没一会儿他出来了,我冷声道:“好,你要说什么?你说,说完了你就滚。”

  他背着光站在我眼前,“他也伤害过你,你可以对他心平气和,为什么对我我不行?”

  我不可抑制地干笑两声,真是要佩服他了,“他?叶蔺?你跟他比?席郗辰,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我毫不掩饰地讥讽。

  但这次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一声,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是连想都不愿想我喜欢你这种可能。”

  我跟他从认识到现在少有交集,有的也都是些不愉快的经历,他的喜欢是不是来得荒唐?

  我没有耐心再陪他纠缠于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席郗辰,我真的不想离了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见到你,别再跟着我!”

  之后我回到小旅馆没再出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不知何时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屋外的大树上沙沙作响,冷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我坐在床上等着时间过去,直到房间里变成漆黑一片。

  隔天清早,雨停了,我起来简单洗漱完,拿了画具就准备去写生。旅馆的主人,一位法国妇人给我准备了一份早饭,她说是算在房费里的。我不由感叹,这小地方的物价还真的挺便宜,房钱是一晚20欧元。她放下餐盘就又去厨房了。我想:既然是免费,而我今时可以算是身无分文的人,所以不浪费地坐下来将早饭吃了。

  出了小旅馆,我走了与昨天相反的方向。一路羊肠小道、树荫层层,走了约莫二十分钟,远远望到前方残垣断壁,隐约能看出以前这里应该是一座小面积的城堡,法国城堡太多,不说那些已登记受保护的,更有不少古城堡遗迹残存在全国各地。

  我绕着残破的外墙走了一圈,法国人有巴黎,这种地方早已经被他们遗忘了吧?游客更是不会来这里游玩。

  但我却很喜欢这份古老的美丽,我不急于将它描摹,事实上我如今能力也有限,画不出这种沧桑与静谧。我将画具放下,穿过一扇破败的拱门,里面的地面已经被侵蚀得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我走到更深处,草木丛生、坑洼不平,中途甚至被绊了两次。当我感觉到有些晃眼时,身后有道声音叫我:“安桀!”而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四周景物剧烈震动,然后脚下蓦然一空,下一秒人直直地往下坠。

  塌方?!恐惧传遍全身,我连尖叫都来不及。

  天空消失在眼前,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然后是沉沉地落地,之后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一股青苔的腐朽气味扑鼻而来,耳边有水滴的声音。四周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清点东西。

  竟然有这种事?!突然起了滑稽的念头,也许上帝给我准备的是活埋的结局,让“简安桀”以这种方式消失在人世间,倒也干净利落,连葬礼都省了。

  身上一开始的麻木感过去,疼痛渐渐袭来,一时倒分不清到底伤在哪,只是奇怪痛楚并没有想象中厉害,我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下不是冷硬的碎石,反而有几分温暖。

  我想到什么,忙挣扎着想起来,但腰却被他一只手死死揽着,前一刻的经历又让我手脚发虚。我动弹不得,“你还活着吗?”我力持冷静,不愿去深想他“见义勇为”背后的意义。

  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闷哼,我等腰部的束缚松开,连忙翻身坐到一边,黑暗中一地的碎石硌得我难受。

  “你……没事吧?”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我还死不了。”

  我听到他低沉地笑了一下,随即连咳了两声,“那就好。”

  “席郗辰,你是跟踪狂吗?”我猜他一定是一路跟着我来的。这人真变态!

  “我有几天假期。”他说,声音在这地底下听起来有些苍凉,“每一年的这时候,我都给自己放几天假,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我管他放假要做什么,跟踪我就让我觉得反感,但我没力气再跟他争论。我的眼睛已经慢慢适应这里的光线,可以勉强看清这是一条狭长的甫道,前面一堆碎石堵死了去路,碎石上方应该就是我们掉下来的地方,而后面是一片幽暗。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跟他一起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