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 不思蜀
建安十九年,刘备劝降刘璋,遂领益州牧,启用人才,蜀中经济稳定发展。
【壹】
建安二十一年。
蜀,成都,杏花街。
田启明今年十一岁,住在街东头,是田记杂货店老板唯一的儿子,田家夫妇年老得独子,对他疼爱得如珠如宝,要太阳绝不给月亮,要月亮绝不给星星,只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把他往死里疼。再加上田老板从外地迁来,手里有两个余钱,还和足智多谋的诸葛军师是发小,很受关照,所以田启明在杏花街上是横着走、人人见了都要捧两句的。
田启明最讨厌的人是住在街西头的钱多多,她今年十岁,是钱记杂货店的黄毛臭丫头,也是独生女儿,自幼被娘亲当掌上明珠捧着,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更继承了父亲的好口才,牙尖嘴利惹人恨。偏偏她爹的表妹是张飞将军的侄媳妇,她爹与张飞将军更是酒国知己,在街上也很受大家奉承。
同条街,同样店铺,生意抬杠,大人抬杠,小孩也跟着抬杠。
冤家路窄,钱多多最喜欢和田启明拌嘴,两人往死里攀比。
钱多多:“我娘做事最麻利,半天能算一本账!”
田启明:“我娘干活最利索!两天能断一匹锦!”
钱多多:“我家今天吃的是红烧肉!我娘手艺天下无双!”
田启明:“我家今天吃的是糖醋鱼!我娘手艺能比御厨!”
钱多多:“我娘长得漂亮!”
田启明:“我娘皮肤白!”
钱多多:“我娘戴的是新打的金镯子,刻的是喜上眉梢。”
田启明:“我,我,我戴的是……”
钱多多:“哈哈,你娘有金镯子?!”
田启明:“我娘……”
钱多多:“你娘戴的还是三年前的银镯子呢,别争了,你娘就是不如我娘!”
田启明抬杠落了下风,眼睁睁看着钱多多扬长而去,自觉输了阵势,委屈回家,拉着娘亲抱怨,“阿娘,钱家大婶有金镯子,为啥你没有?”害他丢了好大面子。
“谁家有闲钱打了银又打金?”田家娘子闻言,先骂了儿子几句不省事,然后摸着腕间银镯子细细琢磨,想起死对头的媳妇耀武扬威地戴金镯子在自己面前摆显的模样,越想越不甘,越想越觉得自家男人不像话,顿时饭都吃不下了,夜里就揪着田老板,连哭带闹,硬是要当家的拿出个赚钱兴家的章程来。
田老板是三棍子打下去说不出话的老实人,除了起早摸黑开店外,哪有什么章程?可是他怕媳妇怕得远近闻名,曾喝醉了嚷嚷上山打老虎,待媳妇拿出两棒槌时,立即跳起来钻柴堆,畏内名声远近闻名。
田家娘子怒:“人家做生意,你做生意,嘴笨舌拙,比不得人家把生意弄得红红火火,如今人人买东西都去钱记,钱家数铜板数得手发软,媳妇穿金戴银,女儿吃香喝辣,你家媳妇脑袋上带的是木簪子,儿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你还是个汉子吗?!”
“我哪有主意……”田老板挠着头皮,支吾半天,眼看媳妇要镯子不成就要拿棒槌了,不敢再搪塞下去,哭丧着脸道,“媳妇儿,俺本来就不聪明,你打杀了我也找不出办法啊。”
田家娘子清楚自家男人的本事,出谋划策:“你不是和诸葛先生是发小吗?人人都说诸葛先生是全蜀中最聪明的人,你去找他出个点子,比拔根毛还容易呢!”
田老板犹豫:“诸葛先生是大忙人,能看上咱这点小事?”
田家娘子满不在乎:“试试看,不成再说嘛。”
田老板还在犹豫:“太麻烦人家……”
田家娘子将手里棒槌扬了扬。
田老板果断冲出家门,去铺子里挑了几色礼物,次日便带着儿子,朝军师家去了。
【贰】
那年月,战乱连连,蜀中挺穷的,将相生活都很简朴,听说荆州牧刘备卖过草鞋,张飞将军是屠户,诸葛先生种田更是一把好手。他不喜奢华浪费的人,担任军师将军那么大的官,住的院子也不过比常人大个三四倍,除侍卫外没用几个仆人,还在花园里开垦了菜地,亲手种了不少瓜果蔬菜,由妻子黄氏亲自下厨烹调。
有初次跑上门找他办事的小官员,把在土里汗流浃背的诸葛先生当农民大叔“喂”了好几声,不太礼貌地问:“你家主人呢?”
诸葛先生打量着那眉清目秀的小官员,愣了半晌,擦着汗,犹豫问:“你找夫人何事?”
大家都认为诸葛先生是借机打趣那小官员,唯贾老虎知道他说的可是真心话。诸葛先生是把“女主内、男主外”的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人。黄氏貌丑,沉默少言,却治家有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把家里人情往来大小事务统统料理妥当,若离了黄氏,诸葛先生连明日要用的衣裳在哪都找不着。
诸葛先生觉得平生最有眼光的就是看中了黄氏,他总夸:“女子重德不重色,贤惠为上。”
田老板对诸葛先生的话奉若天人,尤其是对比自家那个凶悍泼辣的媳妇,更是赞同得不能再赞同,总是琢磨着要给儿子娶房像黄氏这样贤惠的媳妇。
可惜田启明每次看见黄氏的脸,总是默默低下头去,诸葛先生大才,世人难以匹敌,他还是想要个普通贤惠普通颜色的媳妇儿……
饶是如此,田启明还是很喜欢跟父亲来诸葛先生家做客,诸葛先生家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会走路的木头牛和木头马,还有会自己跑的小木车,会飞的木头鸟,还有能同时射出很多箭的弓,林林总总无法尽数。而且黄家大嫂长得虽丑,不爱说话,却做得手好菜,对孩子也很慷慨,从不拘着他们,还有新奇有趣的糕点吃。
这次去诸葛先生家,除了他外,还有个小客人在听诸葛先生教诲。
黄氏拿出绿豆饼给田启明,他一边吃一边探头探脑看去。
那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穿着挺不错,细长眼睛,圆圆脸蛋长得也喜庆,蓝色长袍,穿得也朴素整洁,就是表情很苦闷,脚尖一圈又一圈画着石砖地面,感觉是很不耐烦听话,待诸葛先生斜斜看他一眼,又立即装出很老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