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忆江南(第5/8页)

  花朵朵果断松口,杏仁眼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他身后。

  巴特尔揉着红肿的手背,抱怨:“小丫头牙口真好。”

  花朵朵往他身边缩了缩,发着抖说:“狗……好多大狗,朵朵怕狗。”

  “狗?不怕,看大哥哥揍它们,”巴特尔回过头,果断抱起小姑娘就蹿上树,将她放去高处树枝,自己则抱着低些的树丫不敢动,并语重心长地教育,“这是狼。”

  群狼垂着尾巴,仿佛排兵布阵般,站在树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个新鲜食物。

  花朵朵紧张问:“它们是会叼走不听话小孩的狼?”

  巴特尔点头:“嗯。”

  花朵朵“哇”地一声又哭了:“阿爹让朵朵藏起来不准哭,是不是朵朵没听话,要被狼叼走了?!”

  “不是不是,”巴特尔手忙脚乱地安慰,“狼是来叼大哥哥的,大哥哥比较不乖,没听阿娘话,跑来打什么狗屁仗……”

  花朵朵看看他的身形,稍作对比,哭得更伤心了:“你那么大块头,狼明明只叼得动我。”

  巴特尔向上伸手,想折根趁手的树枝做武器:“哥哥可是塔塔儿部的第一勇士,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这群废物打跑。”

  花朵朵好奇问:“怎么打?”

  话音未落,巴特尔还没摘完武器,趴着的树丫已不堪重负,带着他的惨叫声轰然落下。

  树底下蹲着的头狼很倒霉地一声惨叫,被两三百斤重物砸得口吐白沫,狼事不知,群狼受惊,轰然散去。

  花朵朵目瞪口呆:“我懂了,不愧是第一勇士……”

  巴特尔揉着火辣辣的屁股,脸上也火辣辣的。

  【捌】

  五岁的小女孩,手不能挑肩不能扛,也不知该往哪里送。

  蒙古人掌握着汉水下游,战场上处处杀机,汉人小姑娘留在原地实在太危险。花朵朵哭得睡着了,巴特尔舍不得叫其其格的小姑娘,想了许久,从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他终于决定送花朵朵去汉阳。汉阳是座大城市,还没被蒙古军占领,可以用驿站通往南宋的四面八方。

  要去汉阳,先要有马,马在军营。

  巴特尔叮嘱花朵朵不准哭出声后,将她瘦小的身子裹在厚重的羊皮衣里,单手夹起,硬着头皮往军营里闯。大伙看见全身湿漉漉的他,又惊又喜,都忍不住笑:“命大的小子,从河里爬起来了?特木尔和阿来夫听说你去了,大哭了一场。”

  巴特尔左右闪避着他们要拍的手,努力赔笑:“长生天保佑,命大。”

  “兄弟,我可担心死你了!”特木尔正值完班,见兄弟纹丝未损,心中大乐,忙虎步冲过来,张开胳膊就不由分说来了个熊抱,抱着抱着他觉得腰间有什么咯着不对劲,低下头去,正对上花朵朵在羊皮衣里偷偷伸出来透气的脑袋,两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对上,就像天雷勾动地火,王八遇到绿豆般,心中激荡难以言表。

  特木尔缓缓抬头,死死盯着巴特尔,拖长声音:“兄——弟——”

  巴特尔一巴掌拍去花朵朵脑袋上,将她打回去,望天望地望朋友,否决:“什么也没有。”

  隔壁在值班的布和好事,见他们神色有异,好奇探过头来打趣:“有事?!”

  巴特尔有些紧张。

  特木尔果断摇头,一巴掌拍去他肩上:“有你妈的事!”

  布和委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特木尔挺身挡在巴特尔面前,昂首正色:“说你妈的说!”

  “德性!”布和气急败坏地抽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骂,“升官了不起,区区小队长,连兄弟都不放眼里了。”

  待布和走远,特木尔死死地瞪着巴特尔,差点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巴特尔低声道:“弄匹马给我,我送她去汉阳。”

  “汉你妈的汉,你还要命吗?”特木尔气急败坏地戳着他鼻子道,“私自离军,是死罪!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这丫头该不是你私生女吧?要觉得可怜舍不得弄死就丢路边得了,生死由命,那是我们俩小兵管得着的?”

  巴特尔闷声:“屁大的孩子,丢路边哪能活啊?”

  特木尔气得肝都快爆了:“能不能活关我们屁事?咱又不是她爹!”

  巴特尔低头:“她爹就是咱们的人杀的。”

  “哪又怎么了?”特木尔急得语无伦次了,“大汗要杀人咱们还能不杀?汉人不入地狱我们入地狱,我们也就是听命行事,这小女孩的爹死是她爹倒霉,你让人知道和汉人私通,还要命不要?咱俩兄弟一场,你平时脑子不太灵光也就算了,这事可千万别犯糊涂。”

  巴特尔怒:“你亲妹子今年也五岁,你忍心丢她在荒野喂狼?”

  特木尔急:“咱们蒙古人和汉人又不同……”

  花朵朵从昏沉沉中清醒过来,听见俩蒙古坏人在用蒙古话低声吵闹,也不知是不是要把自己卖给吃人妖怪,心里万分害怕,就像受惊的小鹿般往巴特尔怀里缩了缩,瘦弱的身子骨抖得像包糠,又觉得躲坏人身边不妥,心里很害怕又不知如何是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再次充满泪水,硬憋着哭声,打着转不敢掉下来。

  巴特尔还在争:“以前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子,怎么打起仗来就不是人了?!”

  特木尔快气死了:“我怎么不是人了?!我不是人早丢你去死了!汉人本来就不能管!将军盯着呢,再可怜也不能想,得当猪狗看!否则哪敢打仗啊?!早被大汗军法处置了。”

  “什么猪狗不猪狗?!”巴特尔愤怒地揪着他的衣襟道,“你这狼崽子,白吃我娘那么多年的酥油茶了!这姑娘也是其其格!我不能不管她!”

  谢荷花对所有人都很好,没少帮这帮皮孩子缝补,每次上门都塞好吃的给他们。

  特木尔想到谢荷花,瞬间哑言,低头看见那年幼的孩子,好不容易练硬的心肠悄悄开出条裂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跺跺脚,挥手对巴特尔说,“跟我来。”巴特尔抱着花朵朵跟上,来到帐篷,又找来了看牲口的阿来夫。他见到花朵朵,有些惊讶:“你疯了?那么点的小姑娘带回去做媳妇还不知道养不养得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