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 夜(第7/9页)

凛子沉默不语,隔一会儿才说:

“你刚才说是因为她那地方不好,像这种问题不问男人也有办法弄清楚吗?”

“像源氏那样只来一两次,以后就不再求欢的情形恐怕就是有问题了。”

“出现那种情况,就是不行啊?”

“也不是那么绝对,其实想成是鱼水不谐比较好。”

月光之下实在不适合讨论男女的私处话题,在这皎洁清澄的月光下,似乎该谈些稍微高雅一点的话题,但仔细想想,对于人还有什么像性那样重要且根本的问题呢?

“男人和女人过去几乎就没探讨过这个问题,所以才在互不理解中一路走过来。”

久木这么说,凛子也点头同意,随即探身向前:“我问个问题行吗? 很多情侣和夫妻一开始热情得不得了,后来不知道是热情退了还是别的原因,不太求爱了,像这种情况应该不是那里的问题吧?”

“那不一样,那只是腻了,不是那里不好。”

“那怎样分辨这和六条御息所的情况不同呢?”

凛子的问题愈来愈接近核心。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像六条御息所那样只发生一两次关系,以后即使有好几次机会,源氏都没有向她求欢。但是一般的情侣和夫妻却是反复无数次结合,直到最后男人腻了而不再求欢,二者完全不同。”

“你是说连续有过很多次就没问题了?”

“当然,否则一般的家庭主妇都变成那里不好了。”

凛子略有所悟,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男人为什么会腻?”

“这又得另当别论了。”

“经常听男人说对家里的老婆提不起劲,好像不太想教或者说不热心教她,这又是为什么?”

面对凛子尖锐的问题,久木渐渐退为守势。

“这很难解释,大概是怕老婆总是在身边,若需索无度,男人身体吃不消吧。这才想出这种玩笑说法。”

久木还是头一次和凛子如此深入地探讨有关性的问题,老实地说出男人的心声,好像自己也被看穿了似的有些难为情,不过,这也是彼此水乳交融后才能谈论的事。

久木这样安慰着自己,凛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你知道欧洲那个王室吧! 听说那个王子结婚前就一直和一个年纪比他大的夫人交往。”

话题从《源氏物语》突然跳到别国王室,令久木有点摸不着头绪。

“结婚以后,他和那夫人还维持着关系,加上王妃简直像三人结婚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那夫人不论是年龄还是外表,都远不及王妃,可是王子还是没和她分手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又是道难题,或许这背后还是牵扯到性的问题吧!”

“你是说那么出色的王妃不行吗?”

“倒不见得是不行,只是王子可能和那夫人在一起既能获得精神上的安慰,性爱上也很有魅力,所以才不想分开。”

“可是她年纪要大得多,长得也不好看。”

“喂,你要搞清楚!”久木轻拍凛子的肩膀:“性和年龄、外表没什么关系,有人像那位夫人一样上了年纪仍有性魅力,有人虽然年轻漂亮却没有。总之,没有什么事物像性那样隐私、无法从外在窥知其内容的,正因为如此,性才充满了魅惑、不可思议和洒脱。”

“洒脱?”

“不是吗?”

“如果说女人只要年轻漂亮就会赢得一切,那未免太无聊了吗? 上帝就是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加上性这个不易见到却很有威力的东西。”

差不多“月夜品评”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久木想休息,凛子却还有些地方不能释怀。“听你刚才那样说,好像还是女人比较吃亏,男人就没有这个问题是吧?”

“不,不,男人才多哩! 虽然和女人结构上的问题有所不同,但不举啦,早泄啦,烦恼很多的,而且这多半会受精神因素的影响,所以更难办。”

“怎么治呢?”

“靠自信啊! 对方的赞美最有效。不过不管男人长得多么帅,如果做爱时气氛或技巧太差,女人也会厌烦的,不是吗?”

“那也是。”凛子干脆地表示认同。

“男人也一样,说他在性爱方面不能满足女人是最让他沮丧的。”

“会有女人这么说吗?”

“就算不当面说,但从做爱后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而且女人吵起架来什么都会脱口而出。”

“有人说过你吗?”

“幸好不太多。”

“完全没有吧?”凛子略带挖苦地说:“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很复杂。”

“能在精神上以及肉体上都合得来的不多。”

“我们应该没问题吧? 认识以后没有因为做过一两次就结束……”

“那当然,早说过你是日本第一的嘛!”

凛子紧靠过来,久木在月光中紧拥着她那柔软光滑的身躯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久木做了个梦。

奇怪的是梦见一个男人站在一片芒草丛生的野地里望着他。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凛子的先生,而凛子也在附近,但她却像混然不觉似地自顾自向宽广的大路走去,只留下久木和那男人隔着芒穗面面相觑。

梦中的情形只记得这些,那人的表情不知何时消失到何处,只剩某种看透了一切的清冷感触留在脑子里。

从梦中醒来,久木立刻看向身边,凛子正背对着他睡着。睡前她应是全裸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穿上了睡衣。

枕畔的时钟指着五点半,天就快要亮了,遮住阳台的厚厚窗帘下摆处透着微亮。

久木望着开始泛白的窗际,回味着刚才的梦。

梦中最先出现的白色芒草,应该是因为来此途中看到仙石原芒草原野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而梦见凛子的丈夫则应该是自己心中一直念着他,他才会在梦中出现,而且因为不曾见面,所以表情、外貌都茫然无形。

但是凛子从两人中间穿过径自而去的样子,却令他越想越奇怪。

回忆了一会儿不着边际的梦境,他起床拉开阳台的窗帘。外面还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只有外轮山山顶一带似淡墨画般微微隐约可见。

离天完全大亮还有一段时间,但覆盖住整个平原的夜雾已经开始急速飘动。

久木接着又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七点半了,窗帘下透进来的晨曦比先前亮了许多。

凛子依旧睡着,久木独自下床,从阳台的窗帘缝儿往外看,秋高气爽的天空下,外轮山近在眼前。不过半山脚下还笼罩着雾,白色椭圆形的云雾悬在半空中,清楚地显现出这一带是群山环绕的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