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阴(第7/8页)

一下说现在是最好,随后又马上否定,如果觉得现在是最好最美,不是该想想怎么保持下去吗?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现在?”久木问。

凛子口气有此慵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刹那的感觉吧!”

久木脑中浮现“刹那的”三个字。

“我觉得也是……”

“对我来说,现在很重要,现在这一刻如果不好,以后就算好也没用,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或许吧! 没想到你那么在乎刹那的感觉。”

“那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是吗?”

“真的,认识你以后,我的身体也变成现在这样以后才变的。”

“真的只要现在好就好?”

“是啊! 像做爱就是为了燃烧殆尽所有精力只为一瞬间,所以只有现在才重要,只有现在才是一切。”

凛子的刹那主义是情爱快感加深的结果造成的吗? 久木正思索着,凛子又低声说:“抛弃现在而谈明天或明年会如何如何,或许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我才不要为那种事后悔。”

听着凛子这番话,久木又想起水口的话。

按凛子那只有现在才重要的刹那主义去分析的话,水口一心为工作而活的生活方式又算什么?

久木简短说明了水口的病情后,“我去看他,他说后悔没有多玩一玩。”

“我非常了解那种心情。”凛子轻轻把脸贴在久木胸前,“你呢? 后悔吗?”

“不怎么会……”

“太好了,”凛子额头轻擦他的胸,“我们都不后悔。”

“当然。”

“就说嘛! 现在最重要。”

久木点着头,想到了自己的年龄。

他现在已年过五十,比凛子大很多,作为男人,这个年纪或许已经是人生的最后舞台了。从此以后,就算收入增加,地位提高,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

作为一个男人,或者说作为一只雄性动物,为了追求恋爱、玩味活在爱情中的实感,此时当是仅剩的最后机会。

“我也变了……”

“什么变了?”

“很多很多。”

或许凛子真的是在和自己谈恋爱以后改变了。

她在性方面原不是这样淫荡多欲的女人,以前她对性几乎毫不关心,是现在难以相信的淡泊和清洁,她曾半是羞怯半是懊恼地说变成这一切都是你的缘故。

确实,凛子在性方面有着判若两人的改变,姑且不论清洁这个词用得是否得当,光是感觉淡泊这一点,就知道她在性方面原是不成熟而且保守的。

如果“是你”让那种女人的躯体开花成熟,知晓性爱深处的欢愉,他欣然接受。

但是再稍微深入反省自身深处,久木觉得自己受到凛子的影响也很大。例如在性方面,久木原是打算引导凛子,让她苏醒,但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整个浸溺其中,无法自拔了。当初还打算教她的,没想到自己渐渐的反被那魅力所吸引,如今陷入再也无法回头的地步。

不仅在性爱世界,从工作到家里,以至和太太之间几近离婚的状态,不能不说是受到凛子的牵拖。愈是了解凛子把一切都赌在和自己的爱上,他就愈无法抛舍她,而在给予相应的回报过程却发现自己也坠入到了同样的深度。

再说到生活方式,他逐渐倾向于只有现在才重要、只为现在倾注全力的刹那主义,也是受到凛子的影响。

原以为自己年纪较大,可以引导一切,没想到立场逆转,反而是自己被引导。

“是啊……”

久木叹了口气,凛子追究似地问:“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觉得只有他们二人被迫渐渐脱离了周围众人似的。在那种实际感受中,他原打算牵引对方,到头来却反被拖着走,他惊讶于这样的自己,不觉发出叹息,却不是真正心有所忧。

到这个地步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对沉溺在那自暴自弃堕落心绪中的自己,他半是愕然,半是谅解。

“真的感觉心情非常好。”

夜未央,在黄昏之时开始的性爱余韵中,肌肤相触地躺在床上,这种放荡不羁不事生产的状态,不知为什么就是令人觉得舒服。

久木继续逗弄着凛子的乳头,凛子用手轻触久木的阳物,两人正委身于这种嬉戏的感觉中,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凛子突然一下子紧紧抱住久木。

知道这房间电话的只有他们两个,而且他们谁都没有告诉家人或朋友。

不知为什么电话持续响个不停。

会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而打来的呢?

久木想起刚才在窗边观赏过凛子的裸姿,可是那情形从外面不可能看得见。

铃声继续响着,响到第六声时久木挺起上身,凛子却抓住他的手臂:“不要接!”

就这样一直响了十几声后才戛然而止。

“会是谁?”

“不知道。”

久木低语,想起家中。

不会的,太太是不可能知道这个房间的,会不会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过去,久木每次在外过夜都会挂念家里,担心自己不在时家人得了急病或发生意外。当然他人即使不在家,只要告知去处就行了,但是开始和凛子一起出行以后,不是蒙混去处,就是随便说个饭店名字,万一家里真有急事也联络不上。

这种时候,手机最管用,只是和凛子约会时他几乎都关机。因为两人在一起时,太太或公司打电话进来就麻烦了。为此久木一般不用手机。除非久木打回去,否则不会知道家里情形。不过像现在突然有电话打进来,还是让人在意。

他没告诉过太太这个房间的电话,她应该不会打来,但又怕家里真有急事,心里还是不安。

凛子也一样。

已经冷淡到极点的先生暂且不提,万一是娘家的母亲有什么事,那么除非她打电话过去,否则无从确定。

这种对方完全不联络只能自己主动联络的单方通讯方式,是不想让人知道去处留宿在外的男女最担心的。如果真有心抛舍家庭,这种事应该可以不必在乎,但现在两个人都在意,正是因为还不能干脆地抛舍的缘故吧?

电话铃声停止后,久木问凛子:

“这里的电话你告诉过什么人吗?”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么可能只是单纯的错打来的。

久木这样告诉自己,试图消除心中的不安,但是不可否认电话铃声仍然冲淡了先前浸泡其中的情爱余韵。

“起来吗?”

凛子眼神缠人地说:“又想出去玩了。”

自从二月中旬去过下雪的中禅寺湖以来,两人一直在涩谷的房间里幽会。这房间最适合他们避人耳目相约见面,但如果有刚才那样的电话打进来,就会让他们觉得好像受到监视一般无法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