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谢密密和孤儿团(第5/6页)
这位爹爹听了儿子的话肃然起敬。他的儿子一贯说话同一般人不太一样,可这就是学问啊。煤永老师看人绝对不会看走眼。诗人,多么受人尊敬的职业啊!他叹了一口气。
“爹爹,您在想念妈妈吧?我刚才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她每天夜里都对我说一两句话。”
“好孩子,我爱你。你瞧车站到了。”
“我也爱您,爹爹。我和矿叔赚足了钱就一起回家来!”
谢密密感到自己一生中最为激动人心的日子到来了。不论他是在工作,在读书,还是在休息,他总记得这件事:他所崇敬的孤儿团的成员们就在这附近,他随时可以去看望他们。现在他的弟弟兰也加入了他们,这世界已经变得多么温暖了啊!
当然他也不是想见他们就马上见得到,因为孤儿团的成员总是隐藏着,谢密密每次去见他们时都得下定决心,心里要想着非找到他们当中的一位不可。决心一下,就总是找得到。孤儿团就同那地下广场一样,他每次下去都要迷路,迷路之后他就挣扎、辨认,试探着东走西走,最后总能有所收获,并且找到返回的那条路。那下面有一些专门给人指路的老头,当他绝望之际就会有一位老头出现在附近,告诉他一条捷径。谢密密就用这种方法分别在地下广场看望了孤儿团的那些朋友,甚至还看望了弟弟兰。兰对密密说,现在他的生活充满了有意思的事,他已经发了誓,决不离开穿山甲和迟叔。谢密密问弟弟有没有见到他的同学一听来。兰回答说,一听来总在这黑地里转悠,想干一番大事,不过他并不想学打猎。
“你对谁发的誓?”密密努力粗声粗气地问兰。
“没有谁,我暗暗在心里发的誓。”
“你这家伙真长大了啊。”
“我再也没睡过懒觉了。我想打一头野猪。”
两兄弟是在水蜜桃家园小区里遇见一听来的。一听来脸上发灰,好像瘦了不少。他显然有事要求谢密密,可又忸忸怩怩地开不了口。
“你不说我就走了。”谢密密说。
一听来这才将背在背后的双手伸出来,他手里是一卷绳子。
“密密,我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孤儿团的那位齐三哥做惊险动作时,我总待在旁边。可每次只要最可怕的那几招快开始时,我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我想看又不敢看,他们说他会砸开自己的脑袋。你们跟我下去,将我绑起来扔在那个地方,到夜里再来帮我松绑,可以吗?”
谢密密想了一想,同意了他的要求。一听来一路上唠唠叨叨,说自己因为羞愧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兰在一旁哧哧地笑。
“笑什么啊,我不就是有一点胆怯吗?”一听来说。
后来三人很顺利地就走到了堆鹅卵石的地方。一听来要谢密密下死力捆紧他的手和脚。谢密密就捆得满头大汗。谢密密捆好他时,发现兰已经溜掉了。
“密密,你的弟弟几天里头已经成了个意志坚强的人。”
一听来说完这句话就大声哼哼起来,密密将他捆得一动也不能动了。一听来虽然难受,心里占上风的还是激情,他渴望看到英勇的场面。在黑暗中,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机会。
“密密,你先回去吧,夜里再来救我。”
谢密密觉得这位老同学不愿同自己分享触及灵魂的感受,就摸索着离开了。他沿着一堵有点熟悉的水泥墙走,走了不一会儿,又看见了那盏矿灯和那个修脚的老头。那矿灯远不如上次亮了,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老头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他差不多伏到了地上。
“你又来了,你这个不知足的小伙子啊。”
谢密密觉得他的反应非常灵敏。他挥舞着小剪刀要谢密密往右边走,马上走,说不然他就要用剪刀戳他了。谢密密往右边一闪,就摸到了针叔家那张破了一个洞的门。
“你瞧,我妻子的病好多了,她正在帮我煮饭,真是老天有眼啊。老天不会让善良的穷人走投无路,密密你说是吗?”针叔说。
“完全正确!”谢密密高声说,“祝二位早日康复!”
针叔凑到密密的脸面前,询问他有没有听到刚发生的血案。谢密密摇摇头,惊出了一身冷汗。接着针叔又安慰他说,血案在这里是家常便饭,并非都要死人,更多的例子是有惊无险。针叔说着说着脸上居然有了笑容,谢密密迷惑地望着他。
“这底下的事我见得多,到这里来练胆量的都是像你这样的好小伙子。当然也有姑娘,以前来过的朱闪也算一个。”
谢密密回忆起那次朱闪在广场唱歌的事,一下子恍然大悟,连连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的迟钝。他惭愧地告别针叔回家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老是听到那种惨烈的哭叫,于是又思索起了“血案”。他希望可怕的事不要落到兰的身上,他曾在爹爹面前为兰担保过。
到了夜里,他告诉矿叔他要去地下广场救同学。矿叔正在读他写的工作日志,他从老花眼镜上面看着密密问:
“你的同学遭到了不幸吗?”
“不,他是搞苦肉计,他要享受猎奇的兴奋。”
“哈,我明白了。这种人可以自己救自己的。”
谢密密对矿叔的敏锐的洞察力感到十分诧异。他觉得自己刚来的时候,矿叔并不像现在这么敏锐。也许那个时候他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也许他现在越来越爱思索了。
“你快去快回!不过我估计已经没有需要你拯救的人了。”
谢密密还未到达水蜜桃家园大门,就看到一听来和齐三哥迎着他走过来了。
“我们今天去老城墙的书屋读书,我们要读个通宵!”
一听来说这话时,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谢密密也看得出他的脸涨得通红。齐三哥则将手臂随随便便地搭在他肩上。
“齐三哥,我替老同学谢谢你了!”谢密密说。
“哈,我还要谢谢他呢。”
他俩走了后,谢密密一直在想,齐三哥为什么要谢谢一听来?莫非他进行那种恐怖性活动时,是一听来给了他信心?一听来现在变得多么有活力了啊!孤儿团这一下就吸收了两名成员,谢密密估计他们还会吸引更多的人来加入他们,因为他们意志坚强,不同凡响。谢密密还从未见过比他们独立性更强的青少年。他努力地猜想今天在一听来与齐三哥之间发生的事,越想越兴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他同矿叔的关系了。他悟出来:任何人进行灵魂的活动时,都是需要观众的,至少需要一位观众。瞧,矿叔现在多么依恋他啊!即使是像齐三哥那么冷峻的青年,当一听来像兔子一般逃跑时,也会感到说不出的沮丧吧。世界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么有趣,同动物之间的关系又是多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