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一章 花红易惹非(第2/5页)

太子妃笑如春风和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太孙妃她们几个吧。今儿个要不是她们几个为你求情,这跪,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难得你们几个如此要好,瞻儿也一定乐见其成,平日里,你们都互相多坐坐,不要淡了这姐妹情分。”

孙清扬又一一向胡善祥等人道谢。

看着端然施礼的孙清扬,太子妃心里一阵发凉,如果不是瞻儿太疼清扬,自己或许会更喜欢她。只是这后宫里,若不雨露均沾,如何妻妾和美,一团和气,又如何为皇室开枝散叶?

朱瞻基怜孙清扬年纪尚小,恐她生养会伤了身子,平日都给她用避子的汤药。又不愿其他妃嫔生养,鲜少去她们院里不说,还回回事后都让燕喜嬷嬷使了手段,唯恐她们当中有人会意外有孕,生在了孙清扬的前面。

这子嗣的承继,当然要嫡长才是正元根本,太子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有人比皇太孙妃胡善祥先有身孕,所以朱瞻基让孙清扬避子她不以为然,却受不了他不让胡善祥受孕的行为。只是朱瞻基自幼是在仁孝皇后跟前长大的,与她虽是母子却并不亲厚,她只能相劝却不能威吓命令,免得伤了母子情分。

唯有从孙清扬这儿下手,敲山震虎。

想到这里,太子妃冷眼看了看立在树下的林承徵一眼,眼见林承徵吓得一哆嗦,才又转身对胡善祥亲切地说:“你刚才说那种补画绣很有趣,再到宫里去给我细讲讲。”

又招呼何嘉瑜、赵瑶影,“你们也来听听,多学点这针线,也好给瞻儿缝些贴身的小衫,那些个活,让掌严掌缝的奴婢们去做,到底没有你们做得贴心。”

赵瑶影无奈地看了孙清扬一眼,松开她,跟在太子妃身后。

太子妃又看了眼孙清扬说:“你就不必去了,好好回屋里歇着,免得瞻儿看到了,心疼地跟我这儿吵闹。”

孙清扬垂首道:“是臣妾的错,就是殿下知道了,也只有骂臣妾的份儿,怎么会到母妃那儿吵闹?何况,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殿下操心,这后宫的事情,怎么敢拿去扰乱殿下的心绪。”

太子妃见她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满意地一笑:“叫丫鬟们扶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杜若和福枝扶着孙清扬恭送太子妃众人离开,主仆三人才向林承徵欠身施礼,然后搀扶着回了昭和殿的菡萏院。

直至看不到太子妃的身影,林承徵才敢伸手拭尽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她情知太子妃看自己的那眼,是警告自个儿喊破孙清扬头上的海棠红花一事不能乱说,要三缄其口。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只得在暗地里哼了一声,带着丫鬟们转身回她自个的院里去了。

当天下午,孙清扬午睡未醒,昭和殿的赏赐就下来了。

赏赐的东西不多,意味却有些深远,两只赤金海棠花钗和两匹云锦,一匹是桃粉色海棠花,一匹是李子红的吉祥如意纹。两匹云锦的颜色,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显然皇太孙朱瞻基已经知道了早上请安时的风波。

孙清扬细看那云锦,用的是散错针法,混合了套针、施针、接针和长短针,绣出来的图案明暗浓淡适度,朵朵栩栩如生。

这样的衣料,就是皇太孙妃一年也不过用两匹,竟然就随意赏了给她,也难怪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架在火上烤。

皇太孙赏赐的消息,让听到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瞻儿竟然把那两匹云锦从王贵妃那儿求来赐给了她。”太子妃不喜不怒,只是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唤清儿、清扬,手里正捻着的绣线,又搓成了一团乱麻。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他们的情分,光敲打她别在瞻儿跟前说是非,却没想到瞻儿会让人时时留意着她。罢了,玬桂,去把我才得的那套釉上彩福寿赏碗送去菡萏院。既然瞻儿这么喜爱她,我这个当母亲的,也要帮着添添彩。”

“奴婢这就去。”玬桂捧着装了碗的锦盒小心退了出去。

看见一旁单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妃神色淡淡地说:“嬷嬷可是觉得我这样做过了?”

单嬷嬷连忙打个千说:“老奴不敢,只是有些不大明白罢了。您从前那么喜爱孙贵嫔,怎么她嫁了皇太孙,成了您的儿媳妇,倒嫌弃起来?人家说婆媳是冤家,可您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婆婆,今儿个这一出,老奴实在有些看不懂。”

太子妃笑起来:“我就喜欢嬷嬷这爽利劲,现如今,敢跟我直截了当说些真话的,也就只有嬷嬷了吧。只是嬷嬷你错了,那胡善祥才是我正经的儿媳妇,孙贵嫔,她只是妾啊。”

单嬷嬷悚然一惊道:“太子妃的意思是,您为了太孙妃才故意压着孙贵嫔,给她立规矩的?”

“嗯。”太子妃点点头,“我知道因为今儿个我罚她跪下,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可我不能不这样做啊。孙贵嫔她再好,也不能越过这大义正统去,若一味让瞻儿这样把她宠下去,宠妾灭妻不说,将来皇太孙那儿,怕就没有嫡长子了。你也知道,太子爷能够坐稳今天的位置,不仅仁孝皇后钟爱,朝臣们拥戴,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嫡长子,占了名分,所以无论汉王如何不情不愿,父皇如何不喜,只要不出大岔子,就没人能够动他的位置。可而今……”

太子妃叹了口气,“嬷嬷你想一想,倘若孙贵嫔生了长子出来,太孙妃生的嫡子反倒为次,这大明的天下,会不会有血雨腥风?”

被太子妃这样一问,单嬷嬷呆怔住了,喃喃地说:“一个为长,一个为嫡,立长还是立嫡……”忙跪下磕头,“太子妃殿下深谋远虑,老奴糊涂了。”

太子妃伸手扶了她起来:“所以嬷嬷,瞻儿越是喜欢孙贵嫔,我就越是要压着,不仅要看着别人给她吃苦头,使绊子,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主动伸腿绊一绊她。绝不能因为她是我身边长大的,就偏向她,和瞻儿一般没了轻重。”

“这后宫和朝堂是一个道理,一枝独大,就容易乱啊。更何况,瞻儿越宠她,其他的妃嫔就越失宠,其他人失宠倒没什么,这太孙妃要失了宠,岂不是将来我大明江山要交到庶子的手里?这,绝对不行。”

太子妃张晗不仅为人宽厚,而且是一个非常守规矩、守祖制的人,即使贵为太子妃,也从不给自己娘家的人升官赏赐。平日里不许他们搞特权招摇不说,甚至不让他们理国事,严遵明太祖定下的规矩,外戚不能专权,不能干涉朝政,对自己家里尚且如此要求,更别说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