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二十三章 幽草涧边生(第4/4页)

朱瞻基仔细看了看她两边的眉毛:“还是螺子黛的更鲜亮一些,你也实在太小心了,不过是个装扮的东西,我要不是怕内务府上了册,直接就给你寻了来,哪儿用和皇爷爷开口。”

孙清扬把那些个东西都收到妆盒里:“你也知道这样贵的东西内务府是要上册的,就是内宫里的娘娘们,也未必人人都能够得了去,何必惹人生厌呢?再一个,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本就可有可无,若不是两边对比着,我又告诉了你,你哪儿就能分辨出来了?我可先说好,你要真和皇爷爷开口,我就不理你,那么做你可不是疼我,是害我呢。”

“嗯。”朱瞻基闷声答应了,“委屈了你,事事都要做低伏小,不能恣意行事。”

孙清扬正色道:“殿下这话可就差了,就是天子,也不能任意妄为呢,况且臣妾。”见朱瞻基仍然闷闷不乐,她瞅了瞅左右,见杜若她们都退下去后,坐在朱瞻基膝上搂着他的脖子,微微低头眯起眼睛,贴向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朱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这好,放在你心里,你知道我知道就行了,不用叫大家都知道。”

朱瞻基心里微动,伸手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如同抱小猫似的,抚弄她的眉发。

他自小在皇祖母宫里长大,少年老成,太知道前有狼后有虎是怎么回事,父王不得皇爷爷的宠,全由母妃和自己在中间转圜,不仅看惯了叔叔们的争位斗宠,也见多了后宫妃嫔争宠斗艳的事情,自是对于平衡之道、权术制衡得心应手,但他不想在后宅里,还需要和自己的女人们玩心眼儿。

这些个女人里,有媚的,有娇的,有端持的,有对他一腔爱恋的,唯有怀中的这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貌美如花还在其次,关键她如此懂自己,知道自己将来要执掌的是万里江山,大大小小的政事千头万绪,实在没什么心劲在后宫中费脑子……她冰雪聪明,玲珑心肝,却从不和自己玩什么心计,她总是依着自己本分,不因他的宠爱而骄持、忘形,他在她的跟前儿,总是能够很放松、满足。

宫里规矩森严,不同身份之间壁垒分明,尊卑有序、嫡庶有别,妃是妻嫔为妾,妻妾之间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泾渭分明。而她不管任何时候,都对自己的身份自知并且安分——即便将天大的诱惑摆在她的眼前,她只要点头伸手,配合一下就能够着,她仍然不动心,谨守规矩,生怕会给他添一点儿乱。

水晶心肝的她简单得像是幽幽兰草,生于山泉之间,香味悠远,她的美她的味明明都一览无余,放在他的面前,他却越是亲近越觉得喜爱。

就像今日,知道他政务繁忙,她就同他扯些闲话,让他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同母妃一样,是真正把佛经里所得的大义,从小事上做起,并不是为了向菩萨求财禄求福运求富贵才去信佛,她念诵经书的专注,比虔诚的信徒更多一份慈悲。

今生能够和她相遇,娶她为妻,真是自己的幸运。

屋子里静悄悄的,午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射到屋子里,在他们的脸上打出一个个的光圈,斑斑驳驳,照得面孔生动起来,尤其孙清扬的皮肤,白里透红,被光一照,透明得可以看见皮肤下跳动的血管。

她的身形在阳光笼罩下如同镶了一层金边,面孔背着光在阴影里看去,越发显得轮廓秀美,清丽无比,尤其那一身的贵气——比皇祖母当年也不遑多让,她幸好是自小就养在宫里头的,要是在外面这般长大,还不知道会引得多少儿郎为之癫狂!

念及此,朱瞻基搂住孙清扬,在她的耳边低唤:“清扬,清扬……”

孙清扬的心里溢满了甜丝丝的感觉,她喜欢他这样亲昵而甜蜜地叫自己。

她不抗拒了,靠向他,胳膊再次圈住他的脖颈,凑上去主动地亲吻他,她主动总是会令他热血沸腾。

就这样缠绵着,直到地老天荒。

“清扬,跟我去京都行在吧,我们今年在那儿一起过七夕?”欢好之后,朱瞻基仍然把孙清扬搂在怀里,让她睡在他的胳膊上,嗅着她的头发,低声同她说话。

“嗯——”孙清扬已经乏力,累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朱瞻基的胳膊垫着不舒服,滚到了一边,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心里“咯噔”一下,醒过神来,“那可不成,皇爷爷不会同意的。”

想到永乐帝对孙清扬的态度,朱瞻基觉得郁闷,虽然不像是在母妃跟前从小长大那般亲昵,但因为才貌双全,皇爷爷从前对清扬的表现一向是颇多赞赏的,谁知到选妃前夕,不仅临时改辕易辙选了胡善祥为太孙妃不说,对清扬也是冷冷淡淡的。

过去了这么久,其他妃嫔的父母兄弟多少都提了品级,唯有孙清扬的父亲仍然是个鸿胪寺序班,就这位置,还是清扬刚进宫时给提的,自己旁敲侧击过几回,差点儿惹得皇爷爷动怒,要给清扬盖个外戚干政的名头,打进冷宫。

皇爷爷究竟是为什么要如此冷待清扬呢?

感觉到朱瞻基的情绪,孙清扬挪回了他的怀里:“不是说明年就要迁都吗?以后都要在那边长待了,我舍不得这南方的雨水呢。朱哥哥,你就要我在这里多自在两年吧,别带我去了。”

“哼,不和夫君在一起,竟然觉得自在,你这个小女子,看来得好好罚一罚。”朱瞻基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不令自己为难,也就顺着扯开话题和她调笑。

“臣妾说的是真话啊,殿下不在的日子,我们穿衣打扮都不用这般隆重,反正,都是女人们,再比着好看也没什么乐趣,不用顶着那些个头面、礼服,当然自在呀……不过,不过,臣妾还是很想念殿下的。”

看着朱瞻基在黑暗中,烛火隐映下一双眼睛如同猫儿似的,黑黑的,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孙清扬连忙改口:“非常非常想呢……”

“好清扬!”朱瞻基的面孔贴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