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三十二章 兰蕙知逍遥(第2/4页)
杜若眼里含了泪,抬头道:“世子爷,您不要妄自菲薄。且不说您竟然放弃世子之位,舍弃大好的前程,单说眼前,您不嫌弃奴婢,不肯让奴婢以侍妾的身份跟着您,执意要明媒正娶奴婢做您的续弦,这样的胸襟,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只要世子爷一日不嫌弃奴婢,奴婢就代世子妃侍奉您一日。”
朱瞻壑定定地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不知怎的,杜若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虽然,他们俩站得还有些距离,但两颗心却贴得很近很近。
她站在一旁看着朱瞻壑笔走龙蛇,慢慢给他研墨,浅浅淡淡弥漫开来的墨香像是把两人萦绕着,把他的气息送到了她的鼻端,把她少女的体香融进了墨香里。
看着纸上丰盈雄浑、神采飞扬的字,杜若觉得这样一生一世终老,就是她从未企望却触手可及的幸福。
四月里,太孙妃胡善祥平安地生下了一个六斤七两的女儿,虽然不是男孩,但作为端本宫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长女,慈庆宫、端本宫还是好好庆贺了一番,连内宫里,由永乐帝打头,也赏了好些个东西下来。
有雕工细致圆润的玉雕福寿万年长命锁、分量十足的赤金制宝石长命百岁锁、金牛贺春的赤金手镯、赤金万事如意锁片、猫眼石镶嵌的和田玉项圈……再加上衣物、鞋袜,林林总总,好几大箱。
各宫各府到贺之人,在“洗三”时,丢在盆里的也尽是八分的金锞子、银锞子,令可以拿走“添盆”东西的稳婆们很是高兴了一些日子,都说皇太孙的这个嫡长女,比先前贵妃娘娘生下的公主,也差不了多少。
女婴生得白净,眼睛黑亮,太子朱高炽也很喜欢,还专门给她起了好些个名字,让朱瞻基和胡善祥挑。
最后定了“瑾秀”两字,寓意如同美玉一般的秀丽。
在瑾秀“洗三”的那天,悄悄到端本宫的朱瞻壑又悄悄走了,带走了杜若和朱瞻基为他准备的十万两银票,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去向。
乐安汉王府先后派出好些人马寻找朱瞻壑,都不得其踪影,终于,在永乐十九年八月庚申,汉王上报朝廷,世子朱瞻壑因思念亡世的爱妃,郁郁而终,请封其弟朱瞻圻为汉王世子。
夏末秋初的午后,透过碧纱窗,可以看见湛蓝天空上飘着的雪白云朵,几处半开的大朵芍药在院里随风轻颤,有两只蝴蝶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像是在享受花朵的芬芳和甜蜜,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打破了寂静。
看到孙清扬心不在焉,刘维捏了个棋子“啪”地放在棋盘上,笑道:“孙姐姐,你要再愣神下去,我可就要反败为胜了。你看看,有时候劣势不留心,就变成了优势,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就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了不是?”
孙清扬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棋盘,果然,先前已经被杀得只余小片存活的黑棋,不知不觉已经翻转过来,夺回了半壁河山。
一旁观看她俩下棋的赵瑶影笑道:“她呀,打杜若走后,这都快小半年了,还总惦记着,时不时神不守舍的,这不,又走神了。”
“孙姐姐,你既然舍不得她,为何又要放她出去呢?”刘维年纪尚小,还不大能够体会她们主仆的感情,只觉得既然得用,就应该留在身边。
孙清扬语气里有着她都没有察觉到的惆怅:“我不是舍不得,她能够嫁给心爱的人,我为她高兴。只是有些担心,要是嫁到这跟前儿,还能陪嫁个小三进的宅子,备些嫁妆,如今这一走,天南海北的,只是给些银两,也不知他们在哪儿落脚,过得好不好?所以有时会想一想。”
除开苏嬷嬷、瑜宁、福枝三个,端本宫里就赵瑶影和刘维知道杜若是跟朱瞻壑走的。其他的人,因为朱瞻壑的来去都极隐秘,都以为杜若有个订了娃娃亲的相公过来接她远嫁了。
除开孙清扬和朱瞻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走的时候,身上装了那么多的银票。
孙清扬对外的口径是,以后她跟前儿的大宫女们出嫁,每个人她给的陪嫁都依照瑜宁和杜若的例,给一千两银子。
这要出去简直就是个小财主了。
因为得孙清扬看重,赵瑶影平日里也没把杜若当下人看,听孙清扬这样一说,言语里也有些空落的高兴:“一方面为她高兴,另一方面确实叫人惦记。这一去千里,到现在也没有音信,确实叫人担心。加上这以后再有团聚的时候,总是少了一人,也难怪你总提不起精神。”
她们都想起了,那年冬夜里朱瞻壑、杜若还有秦雪怡几个一道,在落雪的晚上,围着锅子吃涮肉片的事,好像从那年以后,就再没法儿凑齐当晚的人。
看她们说得压抑,刘维也收了嬉笑之意,唇边浮掠起有些落寞的笑,怅然道:“别说身边服侍的人了,就是父母兄妹,又何尝能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是咱们几个,又有多少年的时光能够在一起呢?”
见自己勾得她们两个都不开心,孙清扬忙笑道:“你年纪轻轻的,胡说什么?咱们几个是来日方长,以后当了老太妃,还能在一起下棋、打双陆呢,到那个时候,你是没牙的老太太,你是满脸皱纹的老奶奶。”
“哼——”刘维嘟起了嘴,“那你呢,你是什么?”
孙清扬看了看棋局,笑道:“这一局我输了。”然后伏在小桌子上猛然一通咳嗽,头都抬不起来。
眼见得棋子被她哗哗地推到地下,噼噼啪啪地滚落了一地,赵瑶影忙拍她的背,刘维忙支使着桃枝倒杯温茶。
孙清扬抬起头,笑得止不住:“我到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咳得气都上不来,路也走不动。”接过茶喝了下去,又装咳了半天才止住。
赵瑶影便上前去拧孙清扬的耳朵,愠怒道:“这样的事也好开玩笑吗?你可险把人吓死了,还以为你感染了风寒呢。”
刘维也没好气:“讨厌,你这么吓人!得,得,得,合着就孙姐姐你一个是会为下面着想的主子,我们都是薄情寡义的?人家正回忆往事,跟着你惦记杜若呢,你给整这么一出,还让不让人活?”
孙清扬左扯扯赵瑶影:“生气了?”赵瑶影摆开她的手,不理她。
又推推刘维:“真吓着了?”刘推挪开点,扭了身子瞪着她。
孙清扬哄着她们:“哪里哪里,你们俩是惦记在心里,我这是涵养不够,所以惦记在脸上。这不是害得你们两个伤心,过意不去,所以逗你们开心嘛。”
赵瑶影和刘维仍然不理她。
孙清扬的好话如同拳打在棉花上,陷进去收不到效果,她干脆换了个方式:“呃,那个……上次我到秦姐姐那儿听了个故事,要不要我给你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