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三十章 桃花不知秋(第2/4页)

“母后——”胡善祥泪光盈盈,平日里,她也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不知为何,怀了孩子,事事都想得周全,反倒脆弱起来,加之今天发生的事,实在令她心头不安,再听到太后这样暖心的话语,更觉得自个儿所受的那些委屈,有了一个可以承载的地方,只想把话一次说个明白干净。

“母后,臣妾也知道这些道听途说的话信不得,可眼下臣妾与皇贵妃腹中均是皇子,且庶伯嫡仲,臣妾如何能不担心?”胡善祥的眸光中翻腾着挣扎和犹豫,“而且,母后您心里头也清楚,皇上废后之心,一天也没有断过,现如今,为了保全臣妾的孩子,让他平安,您就允了皇上吧?”

“你这话说得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你下这样的决心?是不是有人对你施加了狠手,吓得你要让贤来保全母子平安?”

太后听出胡善祥的话里含义,逼视着胡善祥的眼睛:“说吧,原原本本给哀家说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口口声声说‘改立皇贵妃为后’,你可想过,哀家若是真允了皇上,你腹中的孩子,可就没机会坐上太子之位了!”

胡善祥一个踉跄,身子晃了几晃,脸色惨白,再不重复先前所说的话语,半晌,方才道:“母后,臣妾不愿,可臣妾怕,要是不依着皇上所想的话,臣妾母子的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太后有些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一给哀家道来,也好让哀家为你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让嫡长承继大统,不管皇上怎么想,在哀家这儿,你才是皇后,是父皇他为皇上亲自选定的正妻,哀家容不得其他人骑到你的头上来,你也得明白哀家这份心,咱们两人才好同心!”

胡善祥欲言又止,撩起胳膊上的衣袖,伸给太后看。

“母后,大公主身上也起了这样的桃花癣,太医们开了药,刚吃下去好些,第二天却又复发。臣妾没办法,只好请了法师来看看我们母女是不是中了邪……”

她伸出的胳膊上,星星点点的一片片淡红色斑,表面还有细小鳞屑附着,看上去甚是吓人。

胡善祥放下衣袖,悬泪欲滴:“……起了这桃花癣不久,臣妾就听到宫里头传出,坤宁宫里住着不该住的人,压服不了宫里头的那些冤魂,就会被其反噬,以至于生病落灾……所以臣妾就想,与其让大公主跟着臣妾受罪,不如让出这中宫之位,保我们母女平安。”

听了这理由,太后哭笑不得:“你这是疑心皇上为了达成心愿,所以找借口下手了?真是糊涂,皇上就算再怎么宠爱皇贵妃,也不会为了她伤着子嗣,这后面,还不知有什么名堂,你身为皇后,不想着查个清楚,反倒跑到哀家这儿哭诉,虽说关心则乱,可是皇后,你也该好好想想,传这些话的人,有什么意图?”

“可是母后,臣妾实在担心,这样下去,甚至会危及腹中的皇子啊!如果如母后所说,不是皇上,难道是长宁宫里的那位?不管如何,臣妾都觉得唯有让出中宫之位,才能一劳永逸。”

太后略一思索:“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按理,以皇贵妃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但眼下她和你一样怀着皇子,说不准会为了那非分之想,使出什么手段来,哀家始终不相信,若是没有她在后面撺掇,皇上会一门心思地想着中宫易主之事?这么多年,你谦恭谨慎,六宫上下无不称道,皇上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无过废后,绝不可能,你别东想西想的,回去吧,这事交给哀家来处理。”

走出慈宁宫,胡善祥眼中的泪已经收尽,有一些冷意在她的眼底。

回到坤宁宫里,芷荷仍有些担心:“皇后娘娘,您说太后娘娘会不会疑心?毕竟皇贵妃是在她跟前长大的,虽然平日里太后娘娘很是护着您,可这样的事情,奴婢总觉得太后娘娘未必会相信是皇贵妃做的,奴婢刚才瞧太后娘娘的神色,像是不怎么高兴。”

胡善祥淡然道:“本宫也没有期待母后会相信,所以本宫自始至终,都只是说了个怀疑。再一个,本宫不过是让人传了几句话而已,这桃花癣可是真的,本宫知道母后会有疑心,但若是母后想到,本宫宁可使这样的昏招,都不忍对皇贵妃腹中皇子下手,定会明白本宫的苦楚,更加善待本宫的。”

她叹了口气:“本宫用这样以退为进的法子,也只是期望母后若不能对皇贵妃多些厌憎,也能更多顾念本宫一些而已。毕竟,无论本宫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皇上的欢心,这些年,若不是太后庇佑,本宫哪里能挨到如今!既然天意让本宫怀了一个皇子,那为了这孩子,本宫只好争上一争。”

若莲不解地问:“那皇后娘娘何不寻个办法,或是想个方子,让皇贵妃滑胎小产,那样的话,岂不是一劳永逸,更省心吗?”

胡善祥眼露厉色:“你们切不可有这样的想法,更不可背着本宫做出什么事情,不然,皇贵妃若出了事,本宫第一个不会饶了你们。本宫并不想皇贵妃的孩子出事,毕竟皇上子嗣单薄,不管是哪一个,都损耗不起,用这样的法子,不过是想着绊一绊皇贵妃,去了母后对她患上眼疾的怜惜,为本宫争得一些时间,等本宫肚里的皇子生下后,再立太子。”

若莲有些不以为然,但她并不敢违抗皇后之命,只得诺诺道:“皇后娘娘,您真是仁慈,都到了这一步,还想着护着皇贵妃的孩子。不过,依奴婢所见,太后娘娘早就对皇贵妃不喜了,您这么做,未免有些多虑。”

胡善祥嘴角轻扯,露出一抹嘲讽之意:“不喜?你们看得太浅了,不喜母后会只是让皇贵妃抄经?还送了一本母后珍藏的《地藏经》给她,那可是最利于孕期安神补益的经书,而且是皇贵妃自小就看的经书,只怕她就是默背,也不会写得太差。就是如今有了眼疾,依她的聪慧,恐怕也一样能想法抄出来的。”

芷荷、若莲都困惑地问:“奴婢愚钝,还以为这是太后娘娘为了您腹中的孩子,在寻机找皇贵妃的碴儿呢,怎么听您一说,倒好像是在护着皇贵妃一般?”

胡善祥闭了闭眼睛,睁开后,神色看不出半分悲喜,只是极为熟悉她的芷荷仍然听出了一丝凉意:“多年的情分,岂是那么容易淡的?母后为人执念,固守传统,最重嫡庶,她对皇贵妃的不喜,不过是怕动了国本,因此不愿皇上宠妾灭妻,并非是私心如此。在母后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大义正统要紧,若本宫不是占了这个位分,她又何尝会对本宫如此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