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二章 浮世尽欢颜(第2/5页)
一直以来,惠妃都把自己的妒恨隐藏得很好,皇后虽然知道她有些骄纵,有些不满,却绝想不到惠妃竟然盼着她死,所以凭着她们近二十年的交情,平日里总会容她和丽妃几分。
正如花婕妤猜测的,何嘉瑜对孙清扬可谓爱恨交织。
且不说她们这么多年同患难,共富贵,就是当日她攀附投靠胡善祥,若不是孙清扬帮着在朱瞻基跟前说话,膝下一直无出的何嘉瑜和袁瑷薇是不可能先后封妃的。
如果旁人下手,何嘉瑜不会挡着,但要她自个儿对孙清扬下毒手,她还真狠不下心。
一同从青葱少女到美艳少妇,这么些年,比后来进宫的那些个人,到底多一点相濡以沫的感情。
所以花婕妤一说是她下的手,她就很是气愤。
花婕妤说那话,却是存了试探何嘉瑜之心,见何嘉瑜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对不起,惠妃娘娘。臣妾只是一时口快,乱猜的。”花婕妤连忙道歉,还继续大胆猜测,虚心请教,“按娘娘刚才的说法,只有生了孩子,或者正怀孕的人,才会对皇后使出这样的狠招,难道是那位?”
她的手指了指永宁宫的东边。那是长安宫,静慈仙姑胡善祥现在所居之地。
何嘉瑜本来没有这么想,听她一说,倒睁大眼睛,有些兴奋道:“说不定是,听说皇后气血两亏是因为生产之时服用了郁金,那会儿,那位主可还怀着孩子呢。要不是因为太子,她也不会丢掉中宫之位,说不准,就为这个恨死了她们母子,下此毒手也未可知。不过,她如今又不侍寝,就算害死她们母子,她也落不了好啊?难道纯粹只是为了报复,来个鱼死网破?这下有好戏瞧了。”
她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花婕妤却不愿就这个话题纠缠,笑道:“管她们呢,咱们就坐山观虎斗,能得利益最好,得不了,也损不着咱们。在您这儿坐了半日,臣妾也该告辞了,如今皇后娘娘还疑心着臣妾呢,在您这儿坐久了,别带累您也被她疑心。”
何嘉瑜撇撇嘴:“她如今就是杯弓蛇影,看谁都像是害她们母子的坏人,这两天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就怕有人再对她下手,要本宫说啊,当皇后到了这份上,不当也罢。”
花婕妤笑了笑,并不再搭话,施礼退了出去。
花婕妤一走出永宁宫的殿门,何嘉瑜就阴沉着脸吩咐道:“你们在暗中让人给本宫盯紧花婕妤,看她都和谁接触,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本宫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查一查宫里头,谁最近怀了身孕,却一直瞒着人。”
何嘉瑜在人前表现得冲动而莽撞,就是想给人错觉,她没什么心机。
花婕妤故意到这儿来引她的话,她心里清楚得很,花婕妤就是想借着永宁宫的口,把胡善祥意图害死孙清扬母子的话传出去。
花婕妤的话她之所以半分也不相信,是因为她曾苦劝过胡善祥先下手为强,都没被采纳,那个时候胡善祥尚且没有动手,怎么可能到了现在狠下心?
很快,何嘉瑜得到了回音。
长春宫的赵贤妃,月信已经七天未至,还有去年新入宫的沈美人,怀孕已经月余。
大宫女晚萝说完这些,欲言又止。
何嘉瑜看了她一眼:“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还查到什么?”
“奴婢查到内务府的份例里,还有一位妃位的用度,但所有的东西都是运往宫外的,奴婢想细打听,内务府的公公却叫奴婢少管闲事。”
何嘉瑜听了沉吟片刻:“这事你别管了,皇上身边的大内侍王瑾,平日里,咱们给他没少塞东西,也没怎么麻烦过他,这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事,怕是得用用他了。”
晚萝担心道:“那王公公滑头得很,他虽然收了咱们的东西,可办的事,都是皇上允了的,要他违了上意,恐怕不成。”
何嘉瑜扯了扯嘴角笑道:“谁要他违了上意?本宫不过是找他打听点事罢了。不行,就给王安公公带个话。他如今虽然告老还乡,手底下的徒子徒孙可多在宫里头当差,本宫记得,就是王瑾,还是他的干儿子呢,本宫就不相信,他还会推托。”
晚萝还想说什么,一旁立着的晨莺道:“晚萝姐姐,那王安公公同老大人交情非同一般,娘娘打小起,就得他疼爱,别说让帮着打听个消息,就是再要多的,他也不会不允。再一个,咱们家老大人在锦衣卫里多年,要寻个人出来,还不容易,你就别担心了。”
晚萝没理会晨莺,冲着何嘉瑜道:“有王安公公出面,奴婢倒不是担心王瑾公公不肯说实话——是怕皇上既然遮掩着那事,倘若让娘娘查出来了,皇上会不高兴。”
何嘉瑜思忖片刻,朝晚萝赞许地点点头:“没错,你想得很周全,这事,不管查出什么结果,都管好自己的嘴。有个妃位的用度,却都运往宫外,本宫看,八成是皇上在外面有个人,但为什么要这样遮遮掩掩的呢?”
她脸上浮现愤然之色:“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婢,竟然还用着妃位的供奉?”转眼又露出笑容,“这个消息,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不晓得会是什么神情?”
月华如练。太液池上,两艘形如凫雁,船头雕饰龙头的画舫停在其上,四角挂着大红绸制的宫灯,映在镂金雕花的船舷上,照得整个水面明明晃晃。
画舫停在太液池中,站在岸上,隐约也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细腻委婉、柔和纯净的丝竹之声,如珠玉滚落银盘一般嘈嘈切切,夹杂着女子圆润悠扬的歌声,在水面回旋,让夏夜的空气仿佛都轻快明丽起来。
舫内,歌鸣嘤嘤,琴乐相奏,红绡正舞腰肢软,旋织霓裳蕊花面,暖粉玉脂醉沉香,一派绮丽之色。
角落里,双龙吐珠的紫玉香炉里,袅袅吐着芬芳的香,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皇后不似平日里端庄持重,这一刻,她似不胜酒力般轻靠在椅上,双目微闭,一抹浅笑浮在唇边,若有若无。也不似平日里穿着凤衣霞帔,只着一身纯白的狐裘,青丝用了一支芍药花簪挽起一半,余下的尽披在肩上。
即使花婕妤身为女人,也觉得她眉目流转之间,似有万种风情,淡妆素服之下愈加显得资质殊丽,如神仙中人。
她张口欲言,却见皇后只顾看着下面正在轻歌曼舞的少女们,似沉醉其中。
虽然这些少女脚步轻盈得像要飞起来,每一步都踏着乐点,曼妙无比,但在花婕妤的眼里,仍觉略有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