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第2/3页)



  云烟,过滤嘴很短,还是当年崔博抽惯的牌子,其实非常便宜,当年崔博是穷学生。那时候顾却却常常看到崔博叼着一支烟,她一直觉得那支烟一定是世上最好最宝贵的东西,后来她也学会了抽烟,抽崔博习惯的那个牌子,然后戒不了,一直那么多年。

  自从点烟事件之后,顾却却觉得好似隐私无端被人窥破了似的,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于是越发觉得耿耿于怀,然后又唯恐这种耿耿于怀很快会被任年觉察。

  直到她和崔博的恋情稳定下来,顾却却才觉得天地豁然开朗,连最后那点心虚也没有了。当着任年的面,她也敢理直气壮地提起崔博。崔博长崔博短,崔博的一切都是好的,令她喜欢。

  一杯咖啡喝完,显示屏上的延误已经统统变成了取消。任年那杯咖啡放在行李箱上,一滴也没动。他去柜台问询了,回来的时候告诉她:"航班取消了,航空公司的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签。"

  机场逗留的人越来越多,一直等到夜深,仍旧没有航班能够起飞的消息。顾却却困得前俯后仰,任年拿出ipad,拆掉包装递给她,"解个乏吧。"

  百无聊赖之时,似乎这也是唯一的消遣了。顾却却想到自己的第一台Notebook,也是苹果的产品。十年前的笔记本电脑贵得简直近乎奢侈,她拥有一台,崔博曾经帮她重装过系统。他的电脑水准在同学中最有口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找他帮忙。其实完全可以去专卖店的售后重装,但他丝毫没有起疑。顾却却还记得他当时说:"这机器真好。"崔博夸奖物品到了一个极致,都是说"真好"。

  事过境迁,想起来不是不心酸的。从此在珊瑚的宫殿里过着幸福的生活,那些都是哄小孩子的童话。顾却却知道自己不是公主,永远也等不到王子屠龙来救。

  顾却却玩着游戏睡着了,其实并没有睡多大一会儿,也许只是几秒钟,她就醒了。在恍惚的刹那,她像是回到了青葱校园,还是崔博送她去医院的时候,他的肩头平平的,宽宽的,让人有一种异样的安全感。当时她就伏在他的肩头,情愿一辈子被他背负着。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秘密,却从来没有对崔博说过。她慢慢清醒过来,靠着的并不是崔博,而是任年。任年的身上有好闻的气息,是沐浴露与阳光的味道。任年自幼丧母,什么事情都习惯了自己做,家里收拾得干净利索,他洗出来的T恤,真的是雪白雪白的,每次公司的女员工提到任年,都是啧啧赞叹。顾却却挺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任年却浑若无事,"我看我们还是去酒店吧,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到酒店看到新闻才知道这个决定如此明智,原来火山喷发的情况进一步加剧,火山灰开始向四周弥漫,大部分航班都已经取消。由于火山灰的进一步扩散,可能整个欧洲都要停飞了。

  他们被迫在酒店滞留,每天打电话去航空公司,得到的答复都是停飞。到了最后,整个机场干脆关闭了。

  回不去,急也没有用,再便利的欧洲之星也无法跨过广阔的大洋,整个欧洲收起了翅膀。国内的同事在电话里同她开玩笑:"实在不行坐船回来好了。"

  顾却却苦笑,唯有苦中作乐。任年大方地说:"就算休年假。"顾却却故作紧张地问任年:"那是不是代表公司将不报销酒店费用?"

  任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真好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仿佛十年前那神采飞扬的少年。顾却却还记得当初他给自己讲数学题,她解出最复杂的方程式,他就会这样笑,开心得仿佛没心没肺。

  说是休假,其实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处理公事。每天照例电邮来往,通过网络与电话。不过还是有些微区别,有些事情到底不能远程去做,多少比在国内显得闲暇。任年在德国待过多年,趁闲便带着她去莱茵河边走了走,又去看了歌德故居。

  从歌德故居出来,外面下着小雨,冷雨萧萧,城市倍觉沧桑。顾却却心不在焉地走着,正巧有辆飞驰的车子驶过,任年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小心!"

  他的力气极大,几乎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顾却却的脚背上溅了些微雨水,凉的,像是薄荷涂抹过的感觉。任年牵着她的手走过了马路,然后才放开。顾却却有点讪讪的,觉得自己想多了。

  路边的摊贩在卖热狗,德国人特别喜欢吃的煎肠,夹在小面包里面。任年问她:"吃不吃?"

  煎肠非常香,咬在口里又烫又香。任年突然说:"中学那会儿,你常常买巷口的炸火腿肠。"

  那时候女孩子都有点嘴馋,常常在自习课后买根炸火腿肠当做夜宵。顾却却差点没被噎住,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他笑着说:"那时候从我家窗口望出去,正好看到那家小铺子。每次你买完火腿肠,我就该做听力训练了,然后看着你从林荫道上走过去。"

  那条路开满了马缨花,是城市里有名的情人大道。一穗一穗淡粉色的合欢花开在夜空里,她曾无数次地踏着澄金般的路灯灯光,走回家去。

  忽然觉得十年岁月,变得轻浅,前尘往事拨开时光的浓雾,仍旧清澈如昔。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两个人想起那段青葱岁月,竟然都宁静得令人怀念。

  因为淋了雨,顾却却当天晚上就发起烧来。她有多少年没生过病,一病便如山倒似的。昏昏沉沉里只记得任年将她送进医院,急诊室里人声嘈杂,蓝色的帘子隔开了整个世界。隔壁床位是位车祸的伤者,一堆医生围在那里抢救,仪器的蜂鸣声里是急促而短暂的德语,兵荒马乱如同末世。隔了很久没有人来看他们,她滚烫的掌心里只有他微凉的手指。她想起来小时候发烧,非得闹着要吃西瓜,于是父母将西瓜用热水泡了泡给她吃了。

  真难吃啊……她迷糊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里,头顶上的灯仍旧亮着,任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睡得很香。但她微微一动他就醒了,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顾却却开着玩笑,说:"别对我这么好啊,任年,我要喜欢上你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