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第10/12页)

  “考察工作结束后,我们下期工作可以立刻展开”

  ……

  所有人都可以略过她的行踪,仿佛她根本不曾存在过。

  但在心湖苑,沙发上是她喜欢的加菲猫靠垫,无赖的嘴脸和她毫无二致;茶几上是她挑的情侣杯,树叶的形状,吻合成一个心形;浴室里整整齐

  齐地叠着她的浴巾,盥洗台上是她红柄牙刷;柜子里还保留着她故意买来气他的小一号情侣衫,几次险些被丢出窗外……他和她相识亦不过半年,却

  已处处留下她的痕迹,空气里似乎还有她的气息,侵入他的肺腑心骨,难以抽去,不可剥离。

  阳台上的兰草在月光下摇曳,低低高高深深浅浅的嫩绿,微弱的光芒,灼伤他的双眼。十年前他送人一盆兰草,十年后有人把它送回来——他只

  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十年的长梦,开始的是许隽,结束的是贝菲。那些他爱过的、怨过的,梦醒后都离他而去,余他孤零零的一人,守着这盆兰草,春

  去秋来,不知何时开花。

  千桅的话何尝没有她的道理,只是她不明白,率先放手的人不是他。贝菲转身时不曾有丝毫犹豫,她远走万里时不曾回头,她的生命里他不过一

  个过客,只余他像戏台上的小丑,卖力地演出,却不知观众的掌声不是为他,喝彩也不是为他。

  甚至到最后,连一个自欺欺人的机会,她都不肯留给他。

  习容容给凌千帆送来所有的考察原始资料,视频、照片和文字记录,他随口问她是否知道贝菲下一站的打算。谁知习容容也是茫然——其实他压

  根不需要从习容容这里打探她的下落。他不过是想知道,她可曾有片刻的留恋,哪怕留给他一丝半点的痕迹,然而结果不过再一次证明他的徒劳枉

  然。

  那时在墨尔本,他对贝菲说:“你既无心我便休……强求又有什么意思?”

  她既毫不犹豫,那他苦苦等待,又有什么意思?

  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他凌千帆的作风。他把习容容送来的备份光盘塞入碟机,她可以挥一挥衣袖转身便走,他为什么不能安然面对?

  在北京时他问顾锋寒:“如果苏晚真的嫁给了非尽,你还会这样坚持地等下去吗?”

  顾锋寒不愿面对这样的假设,却在送他上飞机前给他答案:“也许我会学会忘记。”

  拍下阳台窗户的按钮,除掉腕上那块男款户外表,钛合金腕表在夜空中抛开一道银白色的完美弧线,从他视线中消失。

  凌千帆给自己煮上一杯炭烧咖啡,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叶城的广袤荒原直铺向天际。“叶城地处喀什南部、塔里木盆地西南缘,明天我会正式

  从叶城兵站出发,开始我们的新藏线考察工作……”

  他觉得那块腕表也许是有某种魔力,戴着它的时候,他觉得有她的一切都是与众不同的。解下它之后,他似乎得到解脱,竟能如此平静地观看她

  录下的视频材料,原来她的声音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好听。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放下与否,不过一念之间。

  现在他决定放下。

  贝菲传回来的都是高清视频,光刻录DVD就刻录了一大摞,基本每到一处叫得上名的地方,都会有较详细的解说。讲解亦颇为风趣,沿途碰上过往

  的探险者,也常被她请到视频里露个脸,她自己倒是几乎不曾出现。凌千帆一口气看到十二点,偶尔看她露上几面,也未有很特别的感觉。

  随手拣出几张光盘,一一看完,仍是心情平静,他觉得这个状态真是好极了。

  各式材料也送到Lawrence那里,反馈信息是比较满意的,整个项目的前期考察工作已完成,后期的工作他便放心交给下属们去做,自己乐得清

  闲。

  他的生活又规律起来,恢复到不曾认识贝菲时的状态,婺城的娱乐事业也日趋发达,渐渐有各式金曲颁奖礼、大学生电影节之类的娱乐盛典在这

  里举办,常常有票送到他这里来,若恰好有空他也会去捧场。

  也许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继续住在心湖苑,继续再婺城的分部坐镇,每周会抽一两天去信实大厦那边看看和PL Travel Press的合作进度。得空的

  时候他开始收拾贝菲在心湖苑的别墅留下的残疾,浅蓝色的棉质睡衣,比她的头还要大两号的毛拖鞋,因为她喜欢喝炭烧咖啡而买的咖啡机……东西

  堆了整整两个大纸箱,收拾好之后他准备叫钟点工来打扫的时候顺便带走,只是没一次碰得上。于是那两个大纸箱便堆在靠阳台的一隅,和整个客厅

  的气氛颇不协调。

  盛夏的婺城,路旁开满凤凰花,公司各个部门都进了些新人,不出三天,他又能一一记得他们的名字,都是生机勃勃的面孔,只是少了许多笑

  声。

  秋末时一本财经杂志传遍整个公司, 一场很普通的慈善拍卖会,然而在公司人人传看的原因,是封面刊登了方非尽的照片。准确说来,是方非尽

  一家的照片,方非尽、苏晚和他们的女儿。方非尽一掷千金,拍下某贵妇人捐赠的翡翠金丝镯,戴在刚出世的女儿腕上。凌千帆看到封面,即时想到

  的是去找顾锋寒,以为他会哀恸难抑,或者暴跳如雷。谁知他平静得惊人,甚至还笑着说:“没听说他们什么时候摆的酒,替我补一份红包。”

  没料到是这种结局,凌千帆想不到纠缠了十二年的情侣最终也有分开的时候。然而他又想,无论如何,苏晚至少等了顾锋寒那么多年,从这一点

  而言,表弟比他幸运得多。他不知道有多少个故事会这样落幕,不管你是否接受,解决都会如此。只是他在回婺城的航班上,仍清晰记得,顾锋寒一

  直紧攥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知道那枚戒指上刻着谁的名字,而听顾锋寒的助手说,他又整整几日把自己关在琴房里,弹那首听到耳朵起茧的曲

  子。

  这个世界上残酷的事情有很多种,比如生离死别,比如阴差阳错,比如他现在翻开钱包,只敢把照片的背面朝上,看着自己写的“Lynn’s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