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画下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第4/12页)

  顾锋寒也留在北京,平素他和凌玉汝感情实在谈不上融洽,如今肯留下来帮忙照顾凌玉汝,实在出乎凌千帆的意料。见面也不过是几句吉人天相

  之类老套的安慰,从病房里出来,凌千帆也循例问一句:“苏晚还是没有消息?”

  顾锋寒摇摇头,绷着脸眼眶深陷,比春节时又略瘦了一些,凌千帆又问:“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的?”

  顾锋寒又摇摇头:“不知道,说不定……我准备回家住一段。另外你姑妈出了车祸,爸爸已经知道了,准备过来。”

  凌千帆连忙劝道:“姑父身体也不好,这里有我们看着就好了。”顾锋寒笑笑,凌千帆心中忽有所感,慨然道:“阿寒,你肯来看姑妈,姑妈要

  是醒着,一定很高兴。”

  顾锋寒扯扯嘴角:“你姑妈待我很好,我恨的人从来都不是她。公司里有什么事,我总和她针锋相对……其实做人何必这么分明,”他的叹息声

  微不可闻:“我不是想要针对她,我只是想向证明给父亲看,他的选择是错的。这几年我从来没给她好脸色过,对不起。”

  凌千帆微微抬首,满是诧异,两个月不见,顾锋寒竟然也温和许多——或许他只是累了,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一连数日他没给贝菲电话,贝菲竟好像和他心有灵犀一般,也没联系他。陈嘉谟有给他汇报,贝菲集中面试了几个投来简历的户外爱好者,据说

  是给川藏线的考察做准备,又拜托陈嘉谟一一关照媒体方面,对此次的突发事件尽量低调处理。

  陈嘉谟不知就里,半开玩笑地安慰他:“贝菲办事,深得凌少真传啊,我看着都有点自愧不如……”

  陈嘉谟夸贝菲办事老练,夸她面面俱到,夸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滴水不漏,夸她行事手法和他如出一辙——很多时候他们还真是默契得惊人。

  什么事都可以作假,难道这样的默契也可以是假的?贝菲在整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她究竟知道多少,是主动配合许明智,还是为

  了杨越,所以……

  他不愿意深究这件事,也许是不想深究,也许是不敢深究。如顾锋寒所说,做人何必你们分明?可是他又不甘心。

  从不知,原来他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数位专家终于决定给凌玉汝二次手术,定下手术时间后凌千帆准备回婺城一趟交代工作。先召分部的高层开会,顺便给贝菲发了条短信,告诉她

  他已回来。贝菲回得很快也很简洁,三个字:知道了。开完会已到下班时间,他开车过去信实,正看到贝菲从大厦门口出来。他打开车门笑道:“刚

  刚周总监打电话给我,说你事情都安排得很好。”

  贝菲看起来也颇疲惫:“记者们都不好对付,老有电话打过来问我们新藏线的安排,我也没办法,擅作主张说我会继续负责新藏线的考察,你不

  会生气吧?”

  凌千帆摇摇头,伸手去牵她。贝菲却不着痕迹地拐过去,径直上车,十足公事公办的口吻:“周总监跟你说过了吧,来面试的人里面我觉得有几

  个比较合适的,稍微准备一段时间,我们的川藏线考察也可以开始了。对了,我把去滇藏线的同事传回来的视频整理了一下,想给新招来的同事们做

  个培训,今晚上我要写PPT,你送我回我住的地方吧?”

  “嗯,”凌千帆不动声色,送她回骄阳小区,从车镜里瞟到贝菲敛眉垂眸——她很少会是这样的神态,一贯都是嘻嘻哈哈的,现在却是一副忧伤

  落寞模样。他好容易按下去的问号不自觉地又浮起来:她知道多少,她又参与了多少?

  贝菲逃避着他的眼神,急急地下车,转身上楼。

  “我在大连碰到了杨越。”

  贝菲强作欢快的脚步陡然止住,好半天才回过身来:“是吗?”凌千帆站在楼梯下,笑得没有一丝温度:“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贝菲有一刹那的失措,却又平静下来,紧抿双唇盯着他,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却漫长得让他觉得——像是给嫌疑犯进行死刑判决前的时刻那样

  难熬。她拉开挎包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个大信封递给他。

  辞职信,落款日期是和PL合作三藏线开发项目结束的那天。

  “我本来想到那个时候才给你的。”

  凌千帆冷冷地笑:“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做事这么善始善终。”

  贝菲倔强得再没有第二句话。凌千帆把辞职信撕得粉碎,一扬手扔进楼梯走道的垃圾桶:“你最好考虑清楚,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清楚

  了,明天告诉我。”

  他转身便走,积蓄多日的火气猛地窜上来,她想全身而退?有这么容易吗?她都做了些什么?他又都为她做了些什么?

  可她却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忏悔!

  贝菲站在楼梯上,稍稍探出头,看到凌千帆把车开出去,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尖声的车鸣,她的心陡然提

  起来,想也不想就往外冲出去。

  团团的车都堵住莲花路东口的十字路口,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她却仿佛跑了五十年,每一步都如此恐慌,好像每跑一步,便离地狱又近了一步。

  是一起小的追尾事故,交警正赶过来拍照,两辆车的车主争执不休。正值交通高峰期,凌千帆的车被堵在后面,隔着密密麻麻的车阵,她看到

  他,她看到他坐在车里,她看到他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抱怨,抱怨怎么在这个时候堵车,低声窃语,她全听不见,全看不见,只看到他在那里,隔着车窗玻璃,静静地看着她。还是

  春天的季节,却听到桃花坠落满地的声音,飘零残落。

  凌千帆打开车门朝贝菲走过来,她笑得僵硬:“我,我以为是你,没,没事了,我我回去了。”

  他一伸手拽住她,肌肤相触的刹那,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从她手背上划过。轻轻的,却仿佛是极尖锐的一道,从她心上划过,渗出滴滴的血,凝在